眼前是一片虚无，不知哪里来了浓雾，让她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欧宁才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朝她小跑过来，小人儿嘴里好像还在叫喊着什么……
终于等到迷雾在女孩儿脸前散开之前，欧宁听得一声让她惊恐的叫声——“姐姐！”
是她！是她！她回来找她了！终于浓雾再也遮盖不住她的脸，而欧宁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张她思念至极又恐惧至极的脸，她被吓得倒退了几步，那女孩儿还是向她飞跑着过来，就在她以为她会被撞上的时候，女孩儿却消失不见了。
一个平静的微微泛起波纹的池塘呈现在她的眼前，下一秒那池塘却翻起了浪腾，有小女孩在里面挣扎着，她却在岸上旁观，只是自己也无法抑制地痛呼出一句“小妮儿！”
脑中一阵晕眩，那池塘又消失了，她的视线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欧宁试着走进去，却看到那样一张苍白的脸，一丝生气也无……
还来不及痛哭，眼前的一切却又都消失不见，好像不过是过眼云烟，浓雾又渐渐起了，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盲目地走了好久好久，终于回到了家里，她听见了爸妈在房间里争吵，好像……是为了她。她透过门缝去看，见到妈妈两颊通红，长发披散着，就像，就像一个疯了的女人，爸爸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不知道妈妈又说了什么，爸爸忽然就站了起来，双拳紧紧攥着很生气地看着妈妈，而妈妈好像更生气，伸出手，一个又响又脆的巴掌落在爸爸的脸上，那一幕，她觉得熟悉，却又记不起，什么时候发生过，好像，就发生在她身上过……
还来不及回忆起来些什么，她好像又被人带去了另一个地方，不，那就是她的家外面，而妈妈拿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准备离开。她瞥了一眼爸爸，明明是想挽留的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挽留的动作。妈妈，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有再看爸爸一眼，没有再看她一眼……
耳边传来耳鸣的声音，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渐渐意识到左脸火辣辣的疼。抬头看去，竟然看到妈妈愤怒得铁青的脸，她似乎又漂亮了，不，是妩媚了许多，脸上却有些倦色，她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瘦瘦的手此刻已握成了拳。她感觉到怀里一暖，回头，竟看见了爸爸满脸的自责与心疼……
可是这带着自责与心疼的俊脸，在她的眼里竟然逐渐幻化成了妈妈的那张带着愤怒的残酷又冷漠的脸，然后这张俊脸的主人，就赏给了她一个巴掌，她却只能缩在角落里，等着这数不尽的惩罚结束。所有一切的结束以后，她便像是死过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不是她不想，是她不能动……
她好像处在一个无边的地狱里，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浓雾太重，她已经连自己也看不清楚了，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处在何地，却听得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一下一下，击在她的耳膜里，击在她的心上……
“小宁，小宁，小宁，小宁……”这声音好像重复了无数遍，终于，她觉得迷雾逐渐消散，视线也不再模糊，她的眼前是她最熟悉的最贪恋的脸，是他呀，是他呀，是……他呀！
欧宁终于笑了，像是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看着他的脸，又不禁皱了皱眉，伸出右手抚上他柔和的右脸，“范范……”这一声，带着些许疼惜和迷恋。
“嗯？”苏范黎带着些鼻音回答着，修长的手覆上她的，他觉得有些凉……
“疼不疼？”
她问的没头没尾，苏范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下问她，“什么？”
“那天晚上，疼不疼？一定很疼吧，因为，我也受过这样的疼，我觉得我一点也承受不了，可是，我还是忍过来了……”她似乎又要陷入混沌，苏范黎喉头一哽，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很难受。
他站了起来，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不疼，小宁，一点都不疼。都过去了，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欧宁没有动，也没有流泪，静默了好久，才闷声回了一句，“你骗人！”声音很小，又因为她是闷着脸在他的怀里说的，苏范黎没有听清，于是稍微放开了她，将凳子往后微微踢开一些，蹲在他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忧郁的眼睛，再问了一句，“什么？”
“你骗人。”欧宁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的眼里，苏范黎也没有躲开她的视线，直视着她，回了一句，“是很疼。”
像是知道会是这样，欧宁又调皮地笑了，只是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勾了勾唇，像是挑衅他。
“是很疼，但不是脸疼，疼的是这里，”说着，他抓住欧宁的手按向自己心所在的位置，“疼的是这里，因为我怕你是真的要和那个男生在一起，我怕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我怕你会一直离开我，我怕，你又会变成那个冷漠又胆怯的欧宁……”
苏范黎的话让欧宁一愣，笑容也凝固了，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回答。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化，又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
听到他的话，她才恍然，原来，她一直以来害怕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大骂，而是妹妹的逝去、妈妈的离开、爸爸的不爱……可是，小妮儿去了另一个世界，妈妈也不会再回来这个家，爸爸……爸爸也不是她的爸爸……那么她还剩下什么？是啊，苏范黎说得对，不是疼，是怕，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恐惧！
“可是，”苏范黎在欧宁出神之际出了声，“可是，你还是回来了，回来我身边，继续喜欢我……所以，相信我，有时候虽然会有痛苦，可是，总有一天痛苦的会过去，总有一天，你也会笑着去面对那些你不愿意想起的过去，或者，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可以遗忘。”
笑着面对？遗忘？她真的可以吗？欧宁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
“小宁，相信我，会过去的，而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那些难以度过的难关！”男生的声音不大，却沉得压在了欧宁的心里。
这应该算是他的承诺吧……她是不是还能够相信他？
沧海月明，会有遗珠吗？看着他比星星还亮的眼睛，这疑问一直盘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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