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小扣心扉
回到随园，沈思弦心里有些惴惴，低着头，闷声不语地跟在赵攸宁的身后。
赵攸宁也一语未发，亦没有说起帮她掩饰，作伪证的事情，沈思弦总觉得心内难安。
他为何要帮她？
明明，王绎心呼叫的时候，她不在他的身边。
“先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赵攸宁见她站着不动，一副深思的模样，小脸皱成一团，说道。
“为什么帮我？”
沈思弦抬眸，忍不住问道。
赵攸宁的唇角微扬，轻笑一声，道：“你是我的人，难道我不应该帮你吗？”
“你相信我？”
她心里没底，赵攸宁到底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坚信她不会伤人，还是知道了一切，不过是在故意帮她隐瞒。
他摇摇头。
“既然不相信我，那为何……”
“从你夜探将军府开始，我都知道。”
沈思弦一愣：“你监视我？”
“我是在保护你，将军府守备森严，你是知道的。”
因为担心她，担心她又像上一次那样受伤，担心她出门遇到危险，担心得睡不着觉，却不敢惊动她，所以只能跟在身后暗中保护她。
沈思弦怔怔地看着他：“你知道是我毁了王绎心的容，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她上次差点要了你的命，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王绎心在营地脱口而出的话，细加揣摩，赵攸宁便知道上次沈思弦遇险不是意外。
加上先前雪林的事情，王绎心这次仅仅只是毁容，实在是便宜她了。
沈思弦的心突突跳着，他什么都知道，但还是纵容她复仇，甚至帮助她掩饰，他究竟想要什么？
“对了，”赵攸宁从怀中掏出用手绢包着的几支飞镖，道，“下次伤人，要记得收好证据，做到毫无痕迹。”
沈思弦慌乱的双眸，撞上赵攸宁带着几分调笑的眼中，慌慌张张将飞镖收起，忙忙退下了。
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竖日，沈思弦见到赵攸宁，心中甚感不自在。
倒是赵攸宁依旧如故，只是看沈思弦的眸色深了几分。
他知道她在躲避，但不心急。
明明是那么一个狠辣果决的女子，面对感情，却变得青涩起来。
他只觉得有趣，觉得可爱。
赵攸宁时不时会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的心一阵慌乱。
沈思弦不免想起，认识赵攸宁以来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他高高在上，坐在豪华的马车里，而她则刚刚从公主变成了敌国的奴隶。
再见时，他站在月色的树林下，穿着一身素锦色的长衫，揭穿她杀人的事情。
辗转之后，竟成了他府上的女奴。
而今，却完全变了性质。
赵攸宁对她的温柔，让她慢慢沉沦。她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可以。
她是最没有用的公主，除了遵从母亲的遗愿，好好活下来之外，甚至不能复国。
如今，还对敌国的世子，动了心。
亡国之恨，丧亲之悲，她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吗？她自认做不到。
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北朝皇室之人，沈思弦不断告诫自己，守住本心。
他们不能在一起，也不应该在一起。
“你昨夜没有睡好吗？”赵攸宁见她眼底有些红血丝，关怀问道。
“多谢世子关心，我没事。”
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赵攸宁眉心微蹙，觉察她的刻意疏离，道：“你在回避我？”
“世子哪里的话，奴婢不敢。您是世子，伺候您，是我的本分，如何能回避世子？”
沈思弦刻意用语言，制造疏离的屏障。
奴婢？
世子？
赵攸宁轻笑一声：“我这样包庇你，你还只是当自己是奴婢？”
他的双眸难得含笑，沈思弦再度落荒而逃。
王绎心彻底毁容了，宫中的御医，民间的大夫，统统看遍，皆束手无策。
可怜花样年华，容颜尽毁。
她的脾气越发暴躁，杂碎了一切可以照见脸的物件，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刘静姝和赵邦彦多次上门，亦被拒之门外。
万般无奈之下，刘静姝找上了赵怀瑾。
“瑾世子，你就去看看她吧！她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什么人都不见，这样下去，我担心她会死。”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刘静姝自是关心。
“即便是我去了，也于事无补，我又不是大夫，没办法治好她的病，去了只会让她更加难受罢了。”
虽是同情王绎心的遭遇，但赵怀瑾不觉得他去了，就能让王绎心的病情有好转。
“我相信，你的话绎心是愿意听的。你就去试试吧！”
架不住刘静姝的软磨硬泡，赵怀瑾终究还是去了。
容颜尽毁，王绎心不愿意让赵怀瑾看见她那样丑陋的一面，却又暗暗为他前来探望自己而欣喜。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王绎心依旧不肯开门，赵怀瑾只得隔着门劝道。
“我还有什么未来？我的人生都毁了，这辈子都毁了！”
当她貌美之时，赵怀瑾不喜欢她，现在毁容了，更加不可能了，这样的人生，这样的未来，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外貌很重要，但那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赵怀瑾也不免觉得遗憾，换做任何人，都不能承受。
他不受其害，才能说得这样潇洒罢了。
“可那是我的全部！”
王绎心靠在门边，听着赵怀瑾安慰的话，却再也没有勇气开门看他一眼。
赵怀瑾很无奈，原不想再劝，但刘静姝在一旁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王将军也是再三恳求，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劝解。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已经失去了全部，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
王绎心没有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略感诧异。
刘静姝在身边拉着他的衣襟，让他不要乱说话。
赵怀瑾不以为然，继续道：“若是你死了，我就再也不用那么烦了，没有人缠着我，乐得清闲。”
“你！”
这几日，听的全是规劝安慰的话，乍一听到这话，王绎心的心里又酸又涩，又急又气。
“你以为我是来劝你的吗？别傻了，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道什么别？”
“你不是寻死觅活的吗？我趁现在跟你道别啊！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想我也该走了。”
说罢，当真拂袖而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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