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定，我会让永定从小就学会怎么保护妹妹，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萧容与神色温柔，肯定地看着她。
“嗯……”梁寻豫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勾了一勾唇角。
“我希望她能够……一生喜乐，长岁平安，便叫……长安吧。”梁寻豫如今说话已经有几分费力，换了好几次气才将这话说完整。
“好……梁永定，萧长安，我记住了。”萧容与点头。
“永定的字便你来取吧，长安的小字……”梁寻豫缓缓思索着。
“希望她在未来也能遇见如同你对我一般的良人，爱她如珠如宝，护她心尖手上……便叫……卿卿吧。”
“……记住了。”萧容与喉咙发紧。
“你别难过呀……”梁寻豫伸手覆住他的手，眉眼弯弯。
“我听人家说，人来世间走的这一遭啊，都是有三生可过的。咱们这一辈子……这么艰难，应该是第一世才对，是为自己积累功德的……萧喻，我这么喜欢你，我下一辈子……肯定还是要找你的……”
“我这个人，认死理，爱人的时候……也一样。”
“我心悦谁，就想生生世世和谁在一块儿……萧喻……你跑不掉的。”
“我不跑，我等你来。”萧容与闷声道。
萧容与轻轻吸了一口气，心头如同被锐利的长刀子划过一般，生疼生疼，漏出一块巨大的空洞，那块空洞必须得眼前人来填，她若走了，就填不上了。
皇城飘起细雨，萧容与声音有些哽咽。在回京的路上，他不知冲天发了多少愿，希望她能等他归来。
如今她是等到他了，她却要走了。
“你要好好活着呀……萧喻，”女子的素手抚过他微微有些发乱的鬓发，声音轻柔。
“三生有幸遇见你，纵然我一生悲凉孤寂，我也真的……很满足。那年你我求签，其实……我知晓你暗中调换了签文，我也知晓我这一生，生来就是不能福禄双全的……能得夫如你，不叫我一生孤寂，已经是我天大的幸运了，又哪里敢再奢望别的……”
“原本走了也就走了，了无牵挂，奈何遇见一个你，当真……叫我舍不得。”
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意识越来越模糊。
眼前零零落落地闪过一些场景，记忆里他初次见御花园中见到她时，他那副闪躲的模样仍然犹在眼前，甚是……可爱。
“那年庭花细雨，暖风穿堂，你就站在那里，是我的心甘……也是我的情愿。”
她犹自笑着说着，呼吸越来越微弱。
萧容与一只手覆上双眼，眼前雾气朦胧，眼眶红透，已是忍耐至极。
“那年酉灯初上，诗歌酒会，你说一只红杏入墙来……从此年年二两杏花酿作酒，想把将军……缠成绕指柔。”
梁寻豫眸中透出一腔温柔与热爱，毫不保留地将温暖展现给眼前这个男子。
萧容与喉结微动。
“十里长欢难再寻……萧喻，生生世世里，我只认你。”
梁寻豫想和他说很多很多话来安慰他，可惜自己已经渐渐失了力气。
戏本子里的生离死别，贤惠的妻子总是要劝丈夫再娶她人的，可萧容与这个人，她却是吝啬得很，一点儿也不希望他再娶。
“不许再娶旁人……听到没有？”她脸上还是往日里那份狡黠笑意。
萧容与轻笑，眸中却越发的红，他虔诚而认真地开口道，“萧某此生此世，全部身心，唯托殿下一人而已，哪里还会有旁人？”
“此生此世不够……我想要生生世世啊……”梁寻豫笑着挑着理。
“好。”萧容与执住她的手，仿佛在认真做什么约定一般，漆黑的眸子定定地凝着她。
“我与殿下生死相约，万万年。”
萧容与漆黑的眸子如今沉郁一片，然而眸中透露出来的深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好……”梁寻豫这才放过了他，满意点头，“你锁骨中间有一颗痣，我记住了……来世，我定去寻你……绝不叫你这朵娇花……玉减香消。”
梁寻豫笑着抚上萧容与的脸，疲惫至极的面色带上玩笑之意。
萧容与抬起红透的眼眸，也跟着她笑起来，点头，“好，你可要记住了。”
“我定会记住的……只是你别嫌烦……”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终于——
抚在他脸上的手失了力气，骤然垂下。
梁寻豫的双眼蓦地阖上。
萧容与定定地凝着她。
窗外风声飒飒，室内寂静无声。
他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只希望眼前人是在和他开玩笑。
他试探地伸出颤抖的手触碰着她。
她的手已经冰凉冰凉。
萧容与红透的双眸再也承受不住雾气的负荷。
八尺男儿，额头抵在她的额前，哭得颤抖。
窗外落花在冷风的吹拂下打着卷，被雨水打湿以后落在泥泞而带着血迹的土壤里，不得善终。
室内焚香归冷，残烛微明，被死一般的寂静所覆盖。
男子俯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泪水湿了她的额发，他一遍一遍地帮她擦干净，双手小心，如同在抚去宝珠上的尘埃。
“我爱你。”
他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眼前女子的梦一般。
他抵着她的额头，虔诚地在她已经冰凉失了血色上的唇落下一吻。
“生生世世里，我等你。”
入夏的雨水越来越大，落在地上绽起水花，溅到屋外每个人的裙角袍裾，溅得人浑身发冷。
众人压抑的哭声响起。
付辞在外间看到男子附身在女子身上哭得颤抖，当下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中端着的最后一碗想让她尝试的药轰然碎裂洒下。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药，只是他不想放弃罢了。
他只是个太医，但不是个神人。
梁寻豫本就气血两亏，这样折腾到今日，能顺利生产已经是奇迹，又哪里能指望她能活下来？
九暖沉默地站在他旁边，心头疼得木然，眸底全然黯淡，半分光亮都没有，统统都被滔天的绝望和麻木所淹没，疼得人喘息都痛。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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