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马面从腰间一个荷包里掏出三枚金币，托在手心里，但见那金币上刻着繁复的符号和纹路，虽然四周灰蒙蒙的，没有什么光线，但那金币却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走到青石鼎前，牛头、马面同时伸头看去，但见鼎内蓄水，水位虽刚达到鼎壁一半，却十分深邃，根本无法看清鼎的底部，鼎内阴风阵阵，寒冷彻骨，仿佛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牛头、马面不由同时打了个寒战，互相惊骇的对视了一眼。
马面将那三枚摆渡金币攥在手中，伸到鼎内，犹豫片刻，将手指一伸，打开手掌，三枚金币“噗、噗、噗”先后落入水中。
当最后一枚金币落入水中后，那青石砌成的九里坟突然从中间裂了开来，同时冒出一股青烟，一个身影从坟墓中飘了出来，飘过九里碑，飘到九里鼎前面。
“是谁在呼唤老身啊？”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众人打眼望去，见是一老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脸上皱纹，阡陌纵横，嘴巴瘪瘪的，显然没有了牙齿，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麻布黑袍，鸡爪般的左手露出袍外，提着一盏红色的纱灯。
待到看清眼前三人样貌，那老妪面色不由一缓，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牛头、马面二位上差，不知到此有何公干？”
那马面拱手施礼道：“我等三人欲摆渡过忘川河，望老人家成全。”
“哦？你二人就为了送他？”
那老妪显得有些意外，伸出右手食指尖长盘曲的指甲，指着二人身后瘦小、呆萌的“小石猴”。
“正是！”
牛头施礼回道。
“南无大愿地藏摩诃萨。”老妪右手礼佛，虔诚低诵地藏法号。而后对三人道：“诸位且随我来。”
乃手提纱灯，径往河中走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雾气腾腾的岸堤，随着老妪前行，竟然出现了一座不断向忘川河中“延伸”的栈桥，牛头、马面不敢怠慢，领着“小石猴”，跟随老妪上了栈桥。
那老妪提着纱灯，虽然不亮，但所到之处，方圆数丈内，浓雾尽消，而她脚下的栈桥也一直随着她前行的脚步，向河中“生长”着，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座亭子。
亭子一端和栈桥相连，另一端则有石阶下到水中。
牛头、马面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亭子的牌匾，牌匾上正是“九里亭”三个字。
那老妪站在亭边，面向雾气沉沉的河面，把手中的纱灯向上举了三举。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抹红色的光亮在那浓雾中慢慢出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渐渐现出一艘船的轮廓来，那船来到亭子边上，打了个横，船身靠在亭子外侧的台阶处。
众人这才看清这艘摆渡船的模样。这是一艘木船，船体呈纺锤形，长约十丈，宽约一丈，两头上翘，前面立着一根桅杆，桅杆上挂着一盏和老妪手里所提一样的纱灯。
船尾处站着一位摆渡人，身高一丈开外，全身笼罩在拖地的黑袍子里，头脸也都罩在和袍子一体的尖帽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若明若暗的碧绿的光泽。那根撑船的蒿杆，一头攥在摆渡人手里，一头浸在忘川河水中，也不知水下到底还有多长。
“你们上船吧，注意脚下。南无地藏摩诃萨保佑。”
老妪闪在一旁，示意牛头、马面和“小石猴”上船。
马面第一个登船，上船后不由一踉跄，吓了一跳，原来刚才站在九里亭内看不真切，现在来到船上才发现，这木船竟然没有底儿，只有纵横的几根骨架可以落脚。
第二个登船的牛头，也差点一脚踩空，幸亏被马面扶了一把，好歹也算站稳了。
“小石猴”最惨，从那台阶上向船舱里一跳，原以为可以落在船舱的地板上，熟料跳出去后，到了半空才发现，这船竟然没底儿，眼见就要掉进忘川河中，受那蚀肌销骨之苦，幸亏马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J，这才没有掉下船去。
那老妪摆摆手，提着纱灯转身蹒跚而去，身后的亭子、栈桥随着她离去的脚步渐渐消失不见，最后连那一抹纱灯的光亮也消失不见了，四周恢复了雾气沉沉的黑暗。
摆渡人撑起手中的船蒿，他的幅度并不大，频次也不快，但是摆渡船的速度却不慢。
有人说“十里忘川”，也有人说“百里忘川”，没有人能说清楚这忘川河到底有多宽，三人感觉这船只是一直在走。
影影绰绰，河面上出现了一些忽大忽小，起起伏伏的黑影，忽然，一只没有皮肤血淋淋的手臂，伸出河面，攀住船帮，接着更多的手臂攀了上来，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往船上攀爬，这些都是忘川河中，无法投胎的冤魂。
似这类鬼魂，牛头、马面见得多了，那炼狱中遭受酷刑的：有断手断脚的、有剜眼割耳的、有剥皮抽筋的、有脏腑横流的，有四分五裂的、有碾成肉酱的……，哪个场面不比这惨烈百倍？是以二人并不惊慌，倒是那“小石猴”，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够呛，窜到了挂纱灯的桅杆上面，死死抱住，不肯下来。
那牛头、马面看到“小石猴”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觉感到好笑。二人将手中的三股钢叉、单刃画戟，一左一右，横亘在船舷两侧，念诵咒语，加持了法力，但见两件兵器，放出烁烁光芒，骇得那些冤魂野鬼，远远趋避，再不敢靠近，“小石猴”这才得以从桅杆上下来。
书说简短，也不知这渡船行了多久，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点灯光，那灯光快速接近，很快就到了面前，赫然是一盏挂在码头旗杆上的纱灯。渡船停靠码头，三人下了船，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不一刻已是身登彼岸。
再回头时，身后已是一片浓雾，哪里还有什么石阶、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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