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笑了,他这次出来想验证的消息都得到验证了。伊文思是一个很少被人传说的种族,在这一代的预备役中没听说过,哪怕是正值壮年的守卫军中也鲜少耳闻,但陆平川就是知道伊文思的消息,这片大陆上曾经有过这个种族。
——伊文思,他们能看见未来,他们常胜不败。所以他们几乎灭亡了。
当那只苍老得皮肤上尽是褶皱和老年斑的手伸过来,杨墨没有动弹,那只粗糙的手掌覆盖在杨墨的眼睛上,旁边的人和煮饭用的火都似乎在杨墨眼中销声匿迹不复存在。黑暗覆盖住眼前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瞬间跌进了一场铺天盖地的时间循环中。
眨巴的眼睛,红发的人嘟嘴生气,岩壁上那条黑色的痕迹,接下,审判席上指证,黑色短刀,电流……
金色的头发,苏欣,父子,对峙的他父亲,遍地的鲜血,染血绳子,两条对半刨开的鱼……
“快去救人别放他跑了”,撤走的黑面军,棺材……
八只眼的蜘蛛,揭开黑色的兜帽……
蓬勃水汽中的冰碴,睁眼的粉色瞳孔,死亡……
眼前的画面满目琳琅,无论看哪一篇都能得到巨大的信息,那些都是他的未来,杨墨得抓紧机会,试图看得更多并记住在脑海里。
他走过了一次又一次,无数重复肖似的画面、无数相似却完全不同的进展,每每走过相似的道路却又得到不同的结局,或喜或悲,有失望步步溃败直至死亡,也有胜利的欢声笑语高歌庆功……
眨巴的眼睛,红发嘟嘴生气,逃离,段之章在禁锢的囚笼里,那个奇怪的武道馆……
金色的头发,苏欣,父子,遍地的鲜血,被关押的基尔加,人鱼的死亡……
打开棺材的冻伤的手,冒出的冷气,碎掉的冰雕人……
审判,死刑,雪崩地裂……
杨墨看见了无数的重复,然而也有数次的不同。
这些都是从现在通向未来的路,然而每一条都不相同,他该看哪一条、他该看什么,他应该要记住什么?
杨墨只知道自己不能忘记。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旦从梦中醒来就会忘记梦里的事情。
黑暗还覆盖在他的眼睛上,也许过去了一秒钟,也许十秒钟,杨墨却丝毫不敢松懈下来,因为,也许他刚醒来会记得一星半点儿,然而随着醒来变得清醒,自己会慢慢离开那个角度看见的世界越来越远。
他不是伊文思,杨墨只是一个被段之章半路随便捡回来的失忆少年,哪儿可能有那么扑朔迷离的生世,而且秋宏似乎已经被老人认可了,杨墨知道的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奇迹在别人身上发生了一次,那就不会再自己身上再来一次了?他没有伊文思的能力接受那样庞大的世界,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然而,他的记忆甚至留不住其中哪怕一条完整的命运,一个又一个画面从他身上穿透而过,就像透明的风吹过他的身边,留不下一丝痕迹。
杨墨拼命告诉自己:“你要记住,再多回想一下,多想想还有什么都记下来!”
然而,风吹拂而过,也同时流逝了在风中被吹拂的感觉,那些老伊文思手中印下来的画面,正在被不够承载的记忆一点点从他脑海里剔除出去,他逐渐开始遗忘,眼光出现了光亮。
老伊文思的手离开了他的眼睛。
杨墨还是记不住,只能在最后还暂且半流的记忆中,抽取出共同点总结了好几次:“不要忘记,有人要害段之章!有人要覆灭守卫军!”
“这里不能没有他!”
“不能让那个人醒过来!”
杨墨在老伊文思脚下,没有什么反应了。老伊文思拿开手,他还捆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愣住了。然而他没有任何痛苦。
陆平川看他的状态瞬间就明白了——就像人类听见高频率的声音会感到刺耳、难受、恶心,然而声音的频率如果再高一些超出两千赫兹,人类就不会再有感觉了。正常的来说,人的听力范围只有二十到两千赫兹,低频率和过高频率的声音都会让人感到不适,而在这个频段以下或者超出这个频段,人耳却不会因为听见范围以外的声音而感到刺耳、难受,如此多的声音信息在生理层面上直接屏蔽豁免。
而杨墨这时候的情况,陆平川心里有了点确定,杨墨没有一点难受和难适应的症状,说明杨墨豁免了,没有这种伊文思的能力。
陆平川笑了,他答应秋宏的公平交易筹码,就是这个,秋宏已经被老伊文思开启了能力瓶颈,如今的秋宏已经是半个伊文思,能食用这种能力了,陆平川的交易,已经兑现了。
现在还瘫在地上喘气的秋宏,是真正具有伊文思血统的后裔,也是守卫军中的一员。
陆平川借了杨墨之前交换的消息和以前知道的种种迹象、他推测出只有自己掌握的信息,陆平川深信自己的推测,有十足的把握骗了秋宏以交易为由出来执行任务,而秋宏现在也得到了应该有的能力,这都在陆平川的计划中。他什么也没有付出,就收获了两边的好处,看得十分高兴。
老伊文思看见杨墨一直在发冷,不被打扰的样子,放任他慢慢回想着。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没有杨枝茂这颗棋,我或许原本会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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