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沉默，这隔阂终于还是拦在了他们之间，这情绪终于也还是无计可消除。
到了家，欧宁没等他来为自己开车门，便便先行下了车，只是没有走远，站在一旁等着他。
苏范黎跳下车，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往屋里走，欧宁脚步却为挪动一步，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你会去瑞士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他听得清楚。
苏范黎觉得一颗心都被捏紧了，他愿去，却不想去。
他薄唇轻启，刚想要回答，却被她先行一步阻断。
“你该去的，范范。”
她叫着他的昵称，说的却是让他离开的话，这话，他没有办法接，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范黎，你该明白的，我不是希望，只是，你该去的。欧宁心里默想，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先进屋。”苏范黎拇指抵住太阳穴，觉得有些累了，他可能真的需要好好想清楚。
换好鞋子以后，欧宁便立马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把所有的衣柜都打开了，拿出一个行李箱，却发现，原来她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
他走以后，她也不会在留在这里了。他是该去瑞士，她也是不该留。
好像用尽了一切力气，她瘫软在了地上，颓然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只觉得连呼吸也困难。
苏范黎在楼下，看着她的那间房，想起过往的种种，她总是爱他的，总是卑微的，可是，欧宁不知道，那样的她，也是深深吸引着他的。
喉间溢出来两声轻笑，是那种很满足的笑意，稍微带了点悲哀，为什么，他爱上了一个人，又总是要不得不放弃呢？
他不明白的。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把他从万千思绪里拉扯回来，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亮起来的屏幕，是她啊。
“喂？”苏范黎只是“喂”了一声，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称呼她，多可笑。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苏范黎原本阴郁着的脸色变得冷酷。
“你不觉得你也很自私吗？”
“我答应你，但你不要再去招惹欧宁了。”
他最后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宁儿说得对，他该的。
苏范黎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修长的手指陷进有些长的黑发，更显得苍白的可怕。
真的很无力。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欧宁已经将房间收拾好了，或许，轻装简行是个好的选择。
一开门，欧宁变看见了苏范黎写满痛苦与挣扎的脸，他的话语里面满是抱歉，“对不起，宁儿，真的对不起。”
听到他这些话语，欧宁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笑出了声，将泪水收了进去，将喉间的哽咽藏起来，勾着嘴角，轻声说：“没有对不起，你要幸福哦。”
她说着跳了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狠狠地呼吸着，他的气息，温热的，馨香的，好难忘，真的好难忘。
苏范黎紧紧回抱住她，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会回来的。”苏范黎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瞳孔是黑色的，眼眶却已经红了。
欧宁又笑了一下，笑得更加灿烂，嘴角咧开了一些，“好。”
“等我。”他喉间轻滚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呼吸都静止了。
这一次，她笑得更加灿烂了，“等你站在最高点，我依旧还在仰望着你。”
不，他不要她的仰望，他要的是和她比肩同行。
他不能反驳，也反驳不了。
他也笑了，回应着她的，“我一定一眼便望见你。”
他们都在笑着，将所有的难过与不堪都掩盖了。
“什么时候走？”她想，或许会等到高考之后，又或许，是立刻吧，素素还能等那么久吗？答案是不能的吧……
笑容还凝固在嘴角，苏范黎眼睛一暗，闷着声音说：“罗素她的要求是后天，素素她的手术在五天以后。”
“会好吗？”
“难说，只能说让她能够生活得更久一些。”
欧宁捂住了自己的嘴，却没有很惊讶，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人的生命太脆弱。可能一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可能消失在这世界。
“祝福她。”
苏范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我会向她传达你的祝福。”
“你先休息吧。”苏范黎转身欲走，却被她从背后拉住，他回头看她，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她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松了手，关了房门。
欧宁坐在床上，无奈地摇摇头，嘲笑自己愚蠢。那个约定，怕是他们两个人都做不到了。
这两天都是阴雨连绵的，苏范黎走的那一天，雨下的也格外大，天空也是暗沉的。苏范黎等了很久才登机，他以为她至少会来送送她，可是没有，等到最后一刻，她也依旧没有来。
“该走了。”罗素用力拽着他，苏范黎脚步都乱了，终于离开了这座城市。
此时此刻，漫天大雨里，一个身着黑色棉质裙，脚踩黑色短筒皮靴的瘦弱女生，正举着伞站在墓碑前，她的眼睛有些呆滞，似乎在这里已经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
“爸爸，他走了，我也该走了。”
她说着话，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走以后，欧宁便从苏范黎的家里搬了出去，苏母觉得愧疚，挽留了很多次。可是，执意要走的人，是谁也留不住的。
她很感谢，感谢给过她温暖的所有人，可是，他走以后，生活也依旧要继续下去，不是吗？
高三的日子，过得很快，她一直都住在学校，她利用一切的时间去学习，只是睡前她总是会想起那个最温暖的人，太深刻，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忘不了了。
苏范黎给她发过几次短信，也打过电话，短信她偶尔会回，电话却是从来不接的。他的声音会有魔力，让她心甘情愿再次臣服。
高考结束以后，欧宁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绩，上他们约定的大学是很有可能的，但她填志愿的时候却没有填，他不在，那里好像也没有了意义。
她去了南京，填好志愿以后便去了，断了与曾经所有的联系，只留下这一座城，给她一点念想……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一年前，他带她来了南京，一年后，循着他的踪迹，她又来了南京。眼前有梧桐叶飘落，她想，他若化成风，她便愿做这梧桐叶，飘零也好，坠落也罢，都是因为他。
原来还是忘不了，原来根本不想忘。那么，就这样念念不忘深埋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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