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向厨房，泡了两杯茶递给他们。
“谢谢叔叔。”
“谢谢爸爸。”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道谢，欧战聿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又坐回到沙发上，伴着长久的一声叹息，“没事，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过几天你就要上学了，我会去学校看你的。”
“你要去哪里我都想跟着你。”欧宁在某些事情上特别的固执。
欧战聿心里一跳，心里涌上感动，但显然他是不会同意的，因为他连自己明天会去哪里也不知道，还谈什么照顾她呢？
“我会给你办一张卡，到时候我将生活费打在里面。”欧战聿说完这一句，又转了视线去看苏范黎，说道：“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小宁了，叔叔求你，一定要一直对她好。”
“叔叔，”苏范黎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提高音量回了一句，他听不得这种求不求的话，从来，“叔叔，我会对她好的，只是，您真的决定要自己一个人生活吗？”
欧战聿听着他的话，却不再看他了，抬着头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珠子转了两圈，长久才发出喑哑又粗糙的一声：“是。”他已经决定了，或许这辈子他的余生就该是那样地度过。
“可我想陪着你！”欧宁突然站起身来，眼眶都红了，她想好好陪着他的，哪怕再受着那些大骂也可以。
欧战聿没再说话，只是瘫坐在沙发上，眼睛已经紧紧闭上了，好像他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再不能给出一丝一毫的回应，好像一个濒死之人一样。欧宁心里剧痛，那是养了她那么多年的父亲啊，她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
她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然后将他抱住，脑袋窝在他的怀里，“爸爸，我想你了。”
那样轻的声音，却像一把重锤锤在他的心上，但欧战聿还是没有动，他太累了，累到连他最爱的女儿抱他也不能给出一丝一毫的回应。
“回到他的身边去。”欧战聿突然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苏范黎，那样的目光太沉重，里面是一个父亲的托付。
苏范黎走过来，将欧宁拉开，然后又带着她坐回了远处，他其实也不希望欧宁回来，倒不是因为他的私欲，而是欧宁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呆着他身边，崩溃不过是迟早的事。
“你走吧，小宁，我会去看你的。”欧战聿对她虚弱的一笑，但是却很真诚。
欧宁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便任凭苏范黎将自己拉开来，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吊着一颗泪问道：“你搬家的时候发个信息给我啊，我来帮你。”声音是发着颤的，但却出乎意料的流畅。
“嗯。”欧战聿这句话没什么情绪，说得和敷衍没什么两样。
“叔叔，我们先走了。”苏范黎将她搂在怀里，她好像身子乏力，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身上，却依旧没什么重量。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好像将所有的感情与关系都分隔在门内门外……
门内的欧战聿终于坐正了身子，双手捂住了脸，那样一个坚强的大男人啊，竟然怆然掉下泪来。如果二十年前，他知道自己人生会是这个样子，那么他是怎么也不会那样做啊。他的亏欠，终究是要补给欧宁的。他最最亏欠的那个人，终究与他在时光里走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擦擦眼睛。”苏范黎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旁边两眼泪汪汪的女孩儿。欧宁接过纸巾，却没有用来擦泪，而是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有万般情绪，可是却发泄不出来。苏范黎不知道今天答应她过来是对还是错。
“好了，不想了好不好，叔叔不是还说去学校看你吗？”苏范黎趁着红灯看向她，手爱抚地顺着她的长发，“那个时候你再问他，说不定他到时候都安顿好了呢？”
“他不让我回去了……”
不回去，或许对双方来说都是好事吧，一个压抑，一个愧疚，怎么能好好的相处长久。
“小宁。”他唤了她一声。
“嗯？”
“给叔叔一点时间吧，他需要一点时间缓冲的，工作的事，我尽量想办法帮他除掉一些障碍。”苏范黎说到这里桃花眼突然一眯，似乎是在打什么算盘。
“好，我爱你。”
苏范黎瞥了她一眼，不由好笑道：“怎么，这样就爱上我了？”
“不是，”她吸了吸鼻子，皱着秀眉，“你不让我说谢谢。”
她的意思是不让她说谢谢就说那三个字？她还能再机灵一点吗？！
“可是……说太多次不会显得不重要了吗？”
“才不会，要每天都说。”欧宁反驳完他，就偏过头去看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物，那熟悉的景色，却让她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开口，“范范，可以回我的家吗？”
“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苏范黎也没有听得太清楚，便反问了一句。
“算了，”前面这两个字她说的很轻，轻到他根本听不清，坐正身子后漾开一个微笑给他，“我们回家吧。”那是他的家，以后也会是她的家吧……
“对啊，我们就是要回家呢，”苏范黎放松着身子坐在驾驶座上，“妈妈刚刚发信息给我，让我邀请你和她一起去逛街，你要去吗？”
“还是去万峰广场吗？”
“回家你和妈妈商量，我只负责当司机，嗯？”苏范黎突然觉得欧宁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的生命里的，只有在他的身边，她才不会有痛苦。可是，他远远没有料到，以后给她伤害最多的也是他，这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范范司机，现在我们要回家了，现在我要睡会觉，你不许说话知不知道？”欧宁假装很严肃地对他说道。
又是一个红灯，苏范黎踩了刹车，伸出右手掐了掐她的右脸颊，“小调皮鬼，”收回手后，从后座拉过来一层薄毯递给她，“前面冷气族，别感冒了。”
欧宁乖乖接过摊子，脸朝着他这边眯起了眼睛。
苏范黎开动车子，余光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有一些变态的满足感，今天的这件事，其实他还是有一点私心的，但，此刻看到她的样子，苏范黎知道自己没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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