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学习好累啊，在客厅里留了灯，学完习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会开着饮水机的保温，到他们的卧室门口看一眼，回屋笑着睡觉，屋子就没那么空了，夜也不是很黑，他们总会在一片星空下。
她没这么幸福过。
她高兴坏了。
老天烦透了看平淡的生老病死，所以让她尝到了最入骨髓的甜头，又笑着把她打进了最冷，最黑，掉不到头的深渊，什么都看不见，抓不住，只能往下坠，渴望着摔死，她上辈子一定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妖兽，犯尽了伤天害理的大错，天理难容，所以活该遭这些罪。
不然到底为什么啊！啊——？！啊——？！
为什么啊！
她机械地摇着头，林任的嘴唇一直在动，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到底在说什么……？
视线无意识地模糊了，感知不到周围的环境，身体死机了一样，徐如歌突然掀开被子要下床，林任死死抱住她。
徐如歌使出最大的力气挣着，失去理智地捶打他的背，胳膊肘死命地捣，腿踢动着。
“滚！！滚啊！！！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滚——你去死——！”
徐如歌不知疲惫地机械挣扎着，咆哮着，总要做点什么麻痹神经不要过度深思。
只要喊醒了，天就亮了。
一切就好起来了。
然后她站在一边看他们笑着开门进来，换好拖鞋，疲惫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昨晚她给他们留了灯，乖巧地去讨夸，你看呀，我给你们留了温水呢……
“你让我出去，让我去找他们，哥！我不信，我要去找他们。”
她狰狞的表情痛苦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求你了哥，我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要去找他们，然后回来让爸妈给咱做饭，我乖乖喝牛奶，抢着刷碗筷，好不好？啊不，以后我学做饭，做给你们吃……我求求你了，哥……”
她泣不成声，哭得绝望又无助，她成没人要的孩子了……她不该奢求有妈妈的，反正十六年不是也好好的过去了吗，为什么要贪得无厌？现在她连爸爸都没了，她唯一的支柱。
幸福的几个月像泡沫一样，让她如何相信，如何接受，她甚至觉得可笑，这都是些什么事，为何如此可悲啊。
她使劲抱住林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遍一遍模糊叫着爸爸，妈妈，哥哥……
林任把她的头重重摁在自己胸口，仰头看着天花板落泪。
他难受得内脏都皱到了一起，刚从心底接受了这个美满的新家，每一天平淡又甜蜜着，和任何一个普通家庭一样，一个人都不少。
他要怎么说？
告诉她母亲到死都在维护自己清白却未果的惨状吗？告诉她父亲的痴情决绝，以及一枪断送了自己的人生，同时抛弃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的狠心吗？徐如歌受不了，他更受不了再插一刀，他独自面对这些的恐惧和无助甚至无处宣泄。
“如歌，你还有哥，咱们还有两个人，哥会陪着你，哥给你做饭，哥去学，你想吃什么，哥就学什么，哥……不会让你比别人少……”
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已经少了，已经少了，什么都无法弥补，她再也比不上其他的孩子了，他也是。
徐如歌哭着摇头，固执地小声说：“我要爸妈……”。
“哥，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我才刚有妈妈，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宁愿一直没有！”她的心脏被凌迟着，痛得仿佛在滴血，呼吸困难，她想要父母，可是为什么她想要就那么过分，天理难容，凭什么啊，为什么是她。
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了吗？
在林任以为她哭累了，放松警惕时，徐如歌冲出过门一次，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推开门朝楼梯冲去，却泪眼朦胧看不清脚下，踩空顺着楼梯滚落，瞬间视线缭乱，身体不受控地下坠，她混混沌沌地感受着自己滚落，头重重摔在拐角的墙上。
眼皮好重，一点都不听使唤，楼梯在重影，有人惊呼着冲下来，她才走了不远，得爬起来，可是胳膊一点力也用不上。
她咬着牙撑起一点身子，在林任迈下来时终是重新摔回了地上，头磕在地板上，好疼啊，可是比不上心里难受，她还没去找爸妈，就要睡了吗……
好不甘心啊，可是这样是不是痛能轻点？
……
醒来她在医院里，爷爷将她安排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从没放弃闹着要去见爸妈，爷爷告诉她已经入葬了，在老家，她坚持要去看，根本听不起去一群人说她得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多严重。
“会死吗？”
医生、护士、爷爷和她哥脸色都苍白了。
“不用担心，你好好配合治疗，不……”医生先反应过来，放慢语速，温和开导。
“死不了怕什么，他们躺在那里好冷啊，我梦见了，我爸说，他想我了，可是他来不了了，只能我去找他。”
徐如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像节失去生机的朽木，大眼睛里滚下泪珠，直接打在被罩上，湿了一小片。
脸火辣辣地疼，林任支走所有人后，她以为他要带她走的。
徐如歌没管脸上挨得一耳光，眼睛更暗了，看不见一点光，死气沉沉。
“你这样心里会好受点吗？你这样时光就能倒流回到出事之前了？你好受吗？啊？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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