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顺势弯下了腰。
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苏锦之盯着花子曦那张脸，看着她清透黝黑的眼眸里装满了自己的影子，不由有些眸色深沉。
“你看着我，想到的是谁？”
略有些嘲讽的语调在耳边响起，苏锦之回过神，就见花子曦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看着我这张脸，你想到的，是谁？”
苏锦之皱眉，不明白花子曦为何会这么问。
然而苏锦之的沉默在花子曦看来却成了另外一层含义，她冷笑一声，松开了苏锦之的手，拉下毛巾盖在脸上，冷声说道:“滚出去！”
苏锦之没有动，他直起腰站在花子曦的身后，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明白了。
“还不滚！”花子曦一直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心底涌起一股怒火，拉下毛巾，厉声喝到。
今天若是不解释清楚，这丫头这辈子都得记恨他。苏锦之扬了扬眉，非但没走，反而走到花子曦的身旁坐下了。
花子曦睁大了眼，不敢相信苏锦之竟然这么厚脸皮。
“你不走，好，那我走！”
一间房间而已，他既然不想走，让给他就是。
花子曦立马起身，就要往大门走去。
苏锦之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花子曦的右手，稍一用力，花子曦又跌坐回沙发上。
眼见着花子曦要发飙，苏锦之赶紧说道，“先别着急，听我说。”
“先放开我。”
苏锦之松开拉着花子曦的手，见花子曦立马坐的离他远远的，不免有些失笑。
“我看的是你，想的自然也是你。”
花子曦一听，瞪大了眼，“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
苏锦之当真把手放在了心脏上，“我摸着良心了，我看的是你，想到的也是你。”
花子曦咬牙，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说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眼见着花子曦又要炸毛，苏锦之放下手又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猜到了，叶暖栀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尽管花子曦猜到了这件事，此时从苏锦之这里得到证实之后，花子曦还是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你们两个，的确也有一些关系。”
对于花子曦和叶暖栀的关系，苏锦之一直讳莫如深，不告诉花子曦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现在的花子曦成长的很好。
一旦牵扯到了叶暖栀，那么许多尘封旧事，不可避免的就要被重新提起来。
比如说，花子曦的失忆。
“当年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找到你，我问你的第一句话是，还记得我吗？”
花子曦点点头，当时苏锦之的臭脸她现在还记得。
“当时因为你还没有接触灵修，所以没有办法跟你解释。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我又觉得，你不知道或许要更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困扰多年的问题就要拨开迷雾，露出真相，花子曦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苏锦之深深的看着花子曦，“当年，你睡了很久。你的梦，都是真的。”
花子曦猛然睁大了眼，心脏皱缩，她顾不得考虑其他，“我，我真的，死过一次了吗？”
少女呆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茫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无助。
苏锦之靠了过去，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暖干燥的手掌贴上肌肤的那一刻，檀香填满了鼻腔，花子曦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打在苏锦之的掌心，就像是轻柔的羽毛挠在了心脏，微颤着化成了微凉的细雨，一点点的浸润了整个心房。
“叶暖栀，可以把她称为另一个你。”
花子曦身子一僵，苏锦之按住了她，微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叶暖栀是前世的你。”
“当年叶暖栀渡劫失败之后，灵魂受创，一分为二。一小部分被强行留在了世间，而另外的一大部分，则遵循因果，入了轮回。”
“虽然你们已经是两个个体，但是毕竟同出一源，很多事情都会有感应。”
怪不得，很多个瞬间，她都好像是已经经历了一遍。
“所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是吗？”花子曦握住苏锦之放在她眼睛上的手，有些凉。
苏锦之抿唇，“不是。”
“可是，我如今不过是在重复叶暖栀的老路，”花子曦自嘲，“之前那些见到我震惊不已的瞬间，都是建立在对叶暖栀的恐惧之上的吧。”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跟叶暖栀没有两样。”她们同出一源，性情相近，在问题的选择上也几乎大同小异，如今，她再来一遍，有什么意义。
“你已经是个独立的个体了，你跟叶暖栀不同，你有你的路要走。”
“你们的道是完全不同的，你是伽蓝之主，放眼天下，能得到伽蓝境认同的人，只有你一人。”
“你以初初踏入灵修的身份，篡改规则，成为新的天道，自古以来，你又是第一人。”
“尽管你与叶暖栀容貌相同，甚至有一部分的记忆是重合的，可是在我看来，你就是你，你不是叶暖栀的替身，也不是叶暖栀的影子。”
“你是花子曦，是独一无二，世上仅有的花子曦。”
苏锦之微凉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一声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了花子曦的脑海，花子曦一把拉下苏锦之的手，扑进了苏锦之的怀里。
苏锦之牢牢的抱住了怀里的身躯，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又听见低声的呜咽。
花子曦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怯懦的人，可是在得知事情真相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怀疑，忍不住感受到了一丝寒凉。
如果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是别人的人生。
如果自己走过的路，其实只是别人冷眼旁观的笑柄，可笑自己愚蠢而不自知。
“子曦，不要怀疑你自己，即便是从天理循环来论，占了一大半灵魂的你，才是主体，叶暖栀才是你的附属。”
苏锦之的目光在黑夜里清透如霜，如雪夜风华里浸透出一丝灯火暖意，他吻了吻花子曦的发顶，“子曦，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从发间呢喃出来的话语是最后一丝敲开心门的涟漪，花子曦软了身子，彻底的依靠在了苏锦之的怀里。
苏锦之抱着花子曦，内心里有几分唾弃自己，他选择了在花子曦内心最虚弱的时刻进攻，话是真话，心也是真心，用了心机也是真。
可是他并不后悔。
从他选择让花子曦重生之时就已经有了决断，在见到花子曦的那一刻有了念头，陪伴花子曦成长的过程中生了根，发了芽，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再无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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