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此事真的无碍吗?”
就在众人刚要动身回城的时候,一个相貌清矍,须发花白,看上去有些消瘦的老者,忍不住再次开口。
所有人,都不由脚下一顿。
毕通悠然转身,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气度。
“姬伯何必忧心若此?”
被称为姬伯的老者,不由苦笑道。
“陨石所在,那可是老朽家的封地,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老朽怕是躲都躲不得……”
“姬伯过滤了——谶言之事,那是上天示警,就算是始皇帝那位独夫,又能如何?更何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郡的时候,那独夫查无实据之下,也不过是抓了几个倒霉的术士,关了几天泄愤罢了……”
见姬伯忧心忡忡,有人忍不住笑着开解。
“更何况,就算是那独夫,恼羞成怒,下令诛杀附近住户,又能如何?岂不是正好遂了我们的心意——姬伯若是心疼这点损失——放心,事后,我们几家会为你补齐……”
姬伯见状,不由苦笑。
“老夫怎么说,也是出身魏王一脉,为了光复祖业,岂会舍不得这区区一点身家?只是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不安——太平静了,那些御史的表现,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姬伯的话,让众人不由哑然失笑。
“姬伯,您老多虑了,那些愚不可及的御史抓一些农户,能查出些什么来,放心吧——张耳这等忠臣义士,号呼奔走,为了赵国王室,不顾己身,我辈坐享其成,若是再畏畏缩缩,怕东怕西,岂不是被人笑话……”
姬伯闻言,只能苦笑。
身在这个圈子里,不是你想独善其身,就能独善其身的,除非你抛家舍业,与这个圈子彻底决裂,倒向大秦朝廷。但自己这些人,跟张仪苏秦之流,亦或者是尉缭韩非等人不同。
家族世代居于魏地,家族的根就在这大梁城!
只要子孙后代,还需要在这河东郡地界上混,就别想跟眼前这群人彻底划清界限。
只希望,真的没事吧——
姬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总觉得,眼前这些人,越来越急躁了。有什么可急躁的呢,始皇帝年事已高,而且据传还身体不好,还有几年可风光的?
再等一等,不好吗?
他心有所思,回去之后,连众人一起宴饮的邀请,都借口身体不适给拒绝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见自家长子正与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相谈甚欢,不由有些诧异地多看了一眼。
“阿翁,您回来了——”
见姬伯回来,长子姬饶赶紧起身迎来了出来。本来想直接回自己书房休息的姬伯,只能停下脚步,微微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客厅里的年轻人,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哪里来的客人……”
能得到自家长子的亲自接见,客厅那个年轻人的身份,让他都不由有一丝好奇。
“回阿翁,是石炭商行那边的管事骚——今日过来,是与我们姬家商谈今年冬天的石炭生意的……”
姬伯闻言,不由微微点头。
“就是他们想要买我们姬家那块荒山是吧,若是对方肯割让给我们姬家三成的分量,可以适当的给他们点让步——家里的粮食,也可以多卖他们三成……”
那块荒山,他们已经让人勘察过,下面并没有石炭,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至于粮食——若是给的价格够高,倒也不是不可以多卖一些。
姬饶躬身领命。
姬伯刚想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转身吩咐道。
“下月,你大母要过八十大寿——我近日听人说,咸阳出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琉璃,你大母素来喜欢琉璃,你可托人前去咸阳,为你大母精心挑选一份回来——不要怕多花钱……”
姬饶连连点头。
“诺——”
……
调查谶言的御史,从河东郡回来了。
这个消息,扔在最近热闹不断的咸阳城里,几乎没掀起任何的水花。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讲,无论是科举士子被录取之后的跨马游街,亦或是皇长孙殿下又收了一位名为虞姬的人间绝色,都比这个消息更具有吸引力。
但有资格接触这件事的大秦高层官员,这个消息,却不动声色地吸引了无数人关注的目光。
上郡谶言之事,犹在眼前,河东郡就又出了这一档子事。
没人敢妄自揣测始皇帝的心思!
但前去复命的御史,已经进去了好久,依然不见出来,让所有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就连正在处理政务的左相李斯,以及上卿蒙毅都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事务,时刻关注着始皇帝的决定。
至于,右相冯去疾——
他的心思就很单纯,自从被始皇帝赏赐了桌椅之后,他想的就是赶紧给自家孙女完婚。
但这几天,皇长孙殿下忙得脚不沾地,他身为女方的大父,也不好太过催促,只能有事没事就往皇长孙殿下跟前凑,制造偶遇的机会。
至于韩信?
那狗东西,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自己这位大父回咸阳都两天了,竟然都不知道主动登门拜访!
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他抱着茶壶,在那里眯着眼睛,手法熟练地摸鱼的档口,宫里忽然传来了始皇帝的命令。
“召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上卿蒙毅入宫议事……”
李斯和蒙毅赶紧放下手里的政务,冯去疾也有些意外地放下手里捧着的茶壶,抖擞着精神站起身来,跟着李斯和蒙毅往宫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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