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觉得, 孩子去上大学之后，最难的事不是想见他们没有视频, 而是做饭。
现在生活水平好了, 加上年龄也上去，再也不似以前那样，做什么就把什么吃个精光。
这天中午程远说晚上回家吃饭, 周静四点多就不看诊了。
病人已经习惯了这个出诊时间不定时的女中医, 只能转而去排顾老的队。
回家之前，她去李香兰家给程远打了一个电话, 问：“我等会去买菜, 你想吃什么就说, 我实在不知道要买什么菜。”
现在每次去到菜市场, 看到琳琅满目的东西时, 周静总是迷茫, 有时甚至怀念起二十多年前“想买啥啥都缺”的年代，不用选，有什么买什么, 能买得到就不错了。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反正是你做的, 我都爱吃。”程远一边看着文件, 这情话就脱口而出, 溜得跟真的在讨论吃什么那么平常。
“人家就是想不到要买什么才问你, 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吗？”周静撒娇而不自知。
程远思忖了一下, 说：“那个……你不挺喜欢吃那个老麦吗？实在不知道买什么菜，那你就打包一些老麦回来吃。”
老麦这种香喷喷的油炸食品，的确香得让人偶尔想放纵一次。他不说还好, 这一说, 她还真馋上了，特别是那麦乐鸡的甜酸酱跟薯条绝配的番茄酱，她想想都要吞口水了。
“可你不是不喜欢老麦吗？”
周静还记得，省城第一家老麦开业的时候，那条队伍都已经排到外面的大街上了。
宁宁这种赶新潮的学生，当然要去凑热闹。当时康康在首都上学，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排队很奇怪，而且这队起码得排两三个小时，于是硬要拉着周静去。
程远当时听了就发飙，“一个外国佬、资本主义开的肉夹馍店有什么好凑热闹的？要不是因为他们，咱们国家的人民要受苦挨饿吗？程若我警告你，你要去自己去，别拉上你妈。”
他一顿教训完毕就去上班了，宁宁当然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以逛街为借口，拉着周静出门，等买了一圈新衣服之后，最后去老麦排队，买了一大袋回来。
为了不让程远知道这是老麦的产品，周静回到家就拿了一个大铜盆出来，把所有的包装纸扔掉，什么汉堡包、麦乐鸡、炸薯条全搁里面，跟一个炸物大杂烩一样。
程远回来的时候闻到香味，随手就拿起一个麦乐鸡，学着宁宁那样沾了甜酸酱，吃完一个又想再吃一个的时候，宁宁就说：“爸，这外国佬的东西是不是很好吃？”
“这就是老麦？”程远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难怪一股酸酸馊馊的味道。”
他当时就要求周静给他煮面，可宁宁买太多了，她们两个不可能吃完，她只能把不吃老麦上升浪费粮食的高度，才哄着程远吃了汉堡包、啃了薯条。
程远最近老加班，难得两人一块吃饭，周静当然不想用他不喜欢吃的食物打发。可当她说完这句话，他就说：“你喜欢就好，只要跟你一块吃，我不太在意吃什么，啃白馒头我也喜欢。”
“……”虽然年过四十，可周静听到这样的情话时，心跳还是漏了两拍，更何况周子健就坐在她对面，而家里的话筒又大声，程远的话肯定被他听到了。
“行了，我会看着办的。”周静羞答答地挂掉电话，周子健看她讲完电话，立刻说：“小姑，我跟你说，你别告诉我小姑丈。”
“什么？”
“其实我小姑丈特别喜欢吃老麦，有时候放假你们来我奶这边吃饭，他带我妹出去买吃买玩的，就是带她去吃老麦，我妹还说他最喜欢吃麦乐鸡，每次要三份，他吃两份，我妹吃一份。”
“……”这老男人，竟然敢套路她。
程远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去丈母娘家了，也就没有机会带大舅哥闺女去吃老麦，想着今晚回去就能吃，虽然打包回来不及在现场吃，可他下班时的脚步也特别轻快。
他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炸物香味，他内心窃喜，但面上不动声色，先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才走到客厅，打算跟媳妇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老麦。
看着茶几上那一盘金灿灿的老麦，程远心里一动，又去翻了一瓶白酒出来。
等他在周静旁边坐下，看着盘里的麦乐鸡有点少，便说：“怎么只买一份麦乐鸡？咱俩不够吃。”
“我一个人够吃了。”周静说着，伸手把程远面前的倒盖的盘子拿起来，说：“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北方大馒头。”
程远看着眼前三个白花花的大馒头，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地问：“这……是我的晚餐吗？”
“是呀，咱俩难得一块吃饭，当然不能让你吃不喜欢的老麦，我特意绕去那家老字号包子店，把最后三个馒头给你买回来了。”周静笑眯眯地说，还配上一副等表扬的深情。
“真是……辛苦宝贝你了，下次别绕那么远了，多累人呀。”
“不累，只要是你喜欢的，绕远一点没关系。”周静说完，拿了一个馒头递到他手里，说：“吃吧。”
“……好。”
程远啃着淡而无味的大馒头，看着周静一口一根薯条一口一块麦乐鸡地吃着，我觉得酒不香了，一直在追的电视剧也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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