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政府倒台了,古物陈列所就凉了。
南京政府起来了,国立历史博物馆的地位就起来了。
到了建国以后,革命博物馆的地位也开始无限拔高。
最终两馆合并,都要“革命”两个字打头。
这是时代的特性。
回归古物陈列所。
文物南迁以后,古物陈列所的根基已经没有了。
故宫博物院的存在,已经把它对外扩展的路径给堵死。
一旦它不能兼并故宫博物院,那么被兼并的命运肯定是无法摆脱。
因为它俩的博物馆属性完全就是一致的。
就在众人感慨之际,苏亦接下来的话,就把他们拉回现实了。
“故事听完了,咱们继续检查功课吧。”
“啊!还听不过瘾呢。”
“意犹未尽呢。”
“突然开始羡慕中文系的师姐们了。”
原因很简单,历史专业跟中文系的姑娘们都是后来者,只负责听故事就行了。
不需要做什么功课。
“好了,别耍宝了,又没让你们干嘛,只是让你们回去翻翻书而已。”
“可问题是书太多了啊。”同学们抱怨。
“5本书?哪里多了?”苏亦说。
“小师兄,天才跟庸才是有区别的,就我们这些庸才,一周翻看一本书都已经很艰难了。更不要说5本书。”
“跟小师兄你一比,我们就是废材了。”
这个时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黎新叶忍不住问道,“都是什么书啊?”
苏亦解释,“就是建国前,一些关于博物馆学的书籍,不多,就5本,而且,内容重复比较高,翻翻就好。没有那么难,不要听他们瞎抱怨。”
黎新叶笑。
翻书不难,但想要理解里面的内容就不容易了。
专业类书籍,要是没有一定的基础,宛如天书。
这点,黎新叶肯定知道。
她之所以笑,只不过感受到苏亦的轻描淡写而已。
相比较其他方面,苏亦在专业领域的自信,她很明显得感受出来。
其实,也不用感受。
一路上,苏亦跟大家分享国立博古院的历史,分享古物陈列所跟历史博物馆两馆之间的纷争。
一些数据以及史料信手拈来,不要听苏亦说得轻描淡写,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需要有深厚的积淀。
需要有极大的阅读量就不说,还要有极好的记忆力,不然,根本就做不到。
因此,大家说苏亦是天才,一点都不夸张。
天才不可怕,但是,是天才并且很努力,就很可怕了。
“难怪你能够被借调到历史博物馆讲课,你都对它们的历史那么熟悉了,不把你借调过去,都说不过去了。”
这话是方灵说的。
其他人也都认同。
显然,苏亦被借调历史博物馆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几乎都传遍了整个北大文史专业。
这是她们第一次听到苏亦讲课。
跟之前苏亦在她们面前,插科打诨,讲述诗歌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用博闻强记,博古通今等成语来形容,一定都不为过。
于是,她们也好奇,苏亦讲述专业领域的内容会是什么样子的。
黎新叶忍不住说,“都跟我们讲一讲呗,大家挺好奇的。”
苏亦点了点头,“恩,那就讲一讲。”
其实,也不是多深奥的东西。
“自1935年到1949年间中国博物馆学的通论性专着只有5部,分别为1936年费鸿年和费畊雨编着的《博物馆学概论》、1936年陈端志编着的《博物馆学通论》、1937年陈端志编着的《博物馆》、1941年荆三林编着的《博物馆学大纲》以及1943年曾昭燏和李济编着的《博物馆》。”
讲完,苏亦问,“以前看过吗?”
不止黎新叶她们四个中文系的姑娘摇头,其实,黄莺歌她们这些历史专业的姑娘也都摇头。
博物馆学,距离大家有点远了。
苏亦说,“跟建国以后,呼吁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博物馆学科特色不一样,民国时期的博物馆学,就是照搬西方博物馆学那一套,这个时期的通论性专着可以说是对西方博物馆学的复制,以翻译介绍西方博物馆学为主。”
“有点像魏源的《海国图志》?”黎新叶问。
苏亦摇头,“不是,《海国图志》是介绍外国东西,核心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翻译跟编译,更多是拿来主义,但不要小看这些行为,因为,它本身就一种探索,任何一个行业的先驱者都值得敬佩。”
前面提及的五部着作的作者,就是民国时期,国内最早一批研究博物馆学的着名学者了。
其中,费鸿年是水产学科家,最开始就是搞动物学研究的,1934年又东渡日本,在帝国大学浅虫临海实验所研究鱼类生理学,一生即以鱼类学为专门研究方向。
一个鱼类学专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去研究博物馆学?
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博物馆类型又不是只有历史博物馆,按照功能分类的话,还有自然博物馆,工业博物馆,各种各样的博物馆。
因此,他跟费畊雨编着的《博物馆学概论》该书偏重于博物馆发展史略与博物馆工作概况的介绍。主要目的是普及博物馆常识,注重博物馆的社会教育意义。
并且也于序言中说明“(本书是)以日人棚桥氏所着《诉于眼的教育机关》为蓝本”。
恰好,他在日本帝国大学留学,翻译编译博物馆类专着的时候,肯定会以日本学者的着作为基础。
这样的做法很常见。
此外,费耕雨先生也不是搞历史或者考古出身的,他是搞生物学的,或者说是昆虫学的,被誉为中国昆虫学先驱之一。
之所以,后世名声不显,主要是他英年早逝,36岁就去世。
“俩人都姓费,都是研究生物学的,而且,都是浙江海宁人,那他俩啥关系呢?”有同学问。
苏亦直接给出答案,“不用猜,就是兄弟俩。遗憾的是,1932年,费耕雨先生因肺病去世,年仅36岁。然而,1936年费鸿年和费畊雨编着的《博物馆学概论》才出版。甚至,是以日本人棚桥氏所着《诉于眼的教育机关》为蓝本。那么棚桥氏是谁?”
最后这个问题,大家答不出来。
前面提及费氏兄弟的时候,大家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说一个日本人了。
苏亦自问自答,“他就是棚桥源太郎!”
棚桥源太郎被誉为“日本博物馆学之父”,深刻地影响了20世纪日本博物馆的发展进程。
棚桥源太郎的博物馆从业经历很丰富,几乎就是大正、昭和时代博物馆发展进程的化身。
要不研究近代中国博物馆历史,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位日本学者是干啥的。
毕竟,他也没有内藤湖南、鸟居龙藏这些日本历史学者广为人知。
然而,他的学识以及对日本博物馆界的影响,都极为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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