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簪在掐丝珐琅圆盒上敲了敲,惊起余音袅袅,口中慢慢道:“云岚回了一趟娘家,便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你们现在在想什么?”转头朝晴云扬了扬面孔,“热水。”
这些事儿晴云这几年里也是做惯了的,动作十分利落,将香料点燃了放在盛了热水的宽口盆中,罩上熏笼,再把一方锦布整个将熏笼覆上,让微烫的氤氲将轻烟湿润,一同熏着帕子。
如此,染在帕子上的香味才能经久不退。
晴云微微一思忖道:“在想二奶奶是不是已经被十公子的话影响,在心中怨怪我们与暮云斋之间的算计连累了她的娘家人?即便她是信您的,却也未必不会怀疑是不是云海因为被冲撞诬陷之事,而私下使了无音去杀闵静业,否则怎么会那么巧那天晚上无音和南苍都被他叫走了?”
冬芮点肉道:“说不定还会想,您和爷是否是知情的!”
繁漪慢慢擦拭着长簪,点头继续道:“是了。而官府的人听了这些流言,必然会很快再次找上门来问话。那么就如你们所说的,我们势必会担心身边是不是还有没被发现的内贼,是不是给咱们挖了什么致命的坑。”
姜柔凑过去轻轻嗅了一下,眉梢舒展道:“而一旦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呈防备或怀疑的姿态,闵家人又会怎么想?”
冬芮眼眸一亮:“定然会觉得我们是在心虚,或是在遮掩什么!所以,他们让流言从闵家传出去,引了官府再来查我们,其实未必真的在需要我们身边埋了什么,因为一旦引起了我们的防备,就足以在我们和二奶奶、闵家之间敲出裂缝了。”
繁漪微微一笑,赞许道:“答对了。”
晴云明了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好好把可以的人暗暗盯着就行了。”
繁漪眼眸如封镜,叫人断断探不清那双幽深的眸子深处究竟暗藏着怎么的旋即,旋即又轻轻舒展了眉梢的弧度道:“那么你们猜猜看,官府的人又会怎么想?”
晴云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了。
话是从闵家流出来的,官府一定会去查问。
虽说伴着丧仪,人多嘴杂,总有人会亲耳听到话是从哪个人嘴里出来的。
那张嘴若不是闵氏身边的人,便是同去吊唁的侯府中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闵氏身边的人从“侯府的某某”嘴里听到的,但是“某某”畏惧为殿下的威势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
最后在官府的审问之下,“某某”的嘴一定会不畏强权的说出“真相”,一口咬住那天晚上亲眼看见无音或者南苍从侯府翻墙离开,去证实云海是在说谎。
云海毕竟与闵静业有过冲突,一旦有人这样去指认他,旁人大多都会相信。
而死了儿子、兄弟的闵家人,可就不可能再冷静得下去了!
沉怒道:“这坑挖的可真是够阴险的!”
春苗满是疑惑,拿胳膊怼了怼冬芮:“什么、意思?”
冬芮思绪跑的没那么快,拧眉细思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恨恨一跺脚道:“那些个黑心黑肚肠真是套进了山路十八弯啊!”
春苗一脸懵的看着晴云,又看看冬芮:“……”你们别这样,显得我好不聪明的样子!
繁漪斜倚长案,浓密长睫慵懒轻扇,似寒鸦的翅:“人都盯住了么?”
晴云面色沉沉,颔首道:“胡府尹来问话的时候那双眼乌子就滴溜溜的转着。已经盯住了。”
短短一个半月,死了八个人,全是官宦子弟。
一个不小心就要与他们的家里成了仇敌,若是一下子被那么些人盯住,即便主子手腕再是了得,终也有独木难支的时候啊!
晴云越想越是不安,担忧道:“姑娘,这件事的牵扯越来越深了,我担心……”
繁漪伸手以指尖轻轻挑起锦帕一角,笑色便如那一缕从锦帕下泄露出来袅袅细细的青烟,将她本就润白的面孔衬得如降白露。
她淡淡道:“牵扯再深,只要最后付出代价的人是对方不就好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离最后的揭破也不会远了。等着就是了。”
晴云瞧主子如此笃定,却还是无法彻底安定,便只能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更加小心的盯着身边的手脚才行。
默了默道:“那咱们要不要同二奶奶稍许透露一些?她还怀着孩子,若是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可就没办法挽回了。那边儿一直定盯着,若是叫他们寻到机会使坏,对咱们可就不利了。”
繁漪并没有把所有的计划都让晴云几个丫头知道,只有她身边的人都露出真实的担忧神色,才能那边更放心的进行计划,不是么!
雾白而湿润的氤氲在熏笼里聚集成团,失去锦帕的遮拢后如瀑乍然流泻,宁和的香味随着春日明媚光线缓缓弥散在空气里,青雾缭绕,细细一嗅,别有一种清郁而静谧的气息。
十分满意这一次的调配比例,漫然一笑,宁静道:“说了她也未必会听得进去。有沁微在她身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晴云犹豫道:“公子说二奶奶身边不大干净,七姑娘真的能防得住吗?”
姜柔半眯着眸子,微微一掀眼皮,睇了整日操心的晴云一眼,“你见你们主子错算过什么没有?瞎操心有什么可操心,也不嫌累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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