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就是这个调子么?我们活着就是这么一大段又凄凉又甜蜜的日子啊!叫你想想忍不住要哭,想想又忍不住要笑啊!
——曹禺《北京人》
1、
天色越来越晚,窗外雨下得很大。
屋子里没开灯,肖竞阳对着黑了屏的电脑发呆,指间的烟已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他还在想哥哥对他说的话:
这些年总算挣到一点钱,无论如何,移民是够用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加拿大生活环境好,我们在湖区买房子,够一家人住的。你过去了继续读书,小阳,我一直遗憾耽误你念书的事……
哥哥对人生的规划总是清晰实在:读书,一级级读上去,留校,再一级级升成教授。为赚外快帮补家用,课外还做一些软件开发工作,几年下来做成了,卖给大公司,分到的钱足够他退休,带着太太,孩子,还有他,唯一的弟弟,一起退休。
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孩子,变成了一个很成功的男人,收入丰厚,家庭幸福,太太是大学时的女友,跟他同甘共苦过来的。
是不是这样,人生就圆满了呢?肖竞阳问自己,是不是他也要沿着哥哥的路一直走下去,才算是对的呢?
哥哥对他的愧疚,对他的爱护,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只是,还有一件事也同样清楚:那是哥哥的人生,不是他的。
门外有细微的动静,仿佛有人走错了门,这也不奇怪,大学教工的宿舍楼里,走廊又长又黑。他走过去,拉开门看看,是谁这么迷糊,也许是隔壁小李,来找他喝点啤酒。
后来,肖竞阳后悔自己的不假思索,如果当时他穿的是套西装该多好,如果脚上是皮鞋不是拖鞋该多好……至少,也该有件T恤,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该打赤膊。
他开了门,完完全全地傻在那里,心跳甚至压住了窗外的雨声,一瞬间,往事排山倒海而来。
她的钥匙打不开他房间的门,但打开了他的回忆。
2、
董凡玉在雨里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校园很大,她又是新来的,拖着行李箱四处兜圈子,怎么也找到教工宿舍楼。她心里空空的,比平时笨了很多,一小半是因为陌生的环境,一大半是因为惦记女儿,五岁的孩子乖得惊人,不哭不闹,跟妈妈说了再见,又小声说:明天你要来看我呀。
她强挤出一个笑:妈妈当然要来了,妈妈接你去新房子。好好睡,明天见!
女儿能在学校附属幼儿园住下,自己只有去刚刚分配的宿舍。拖到快下班人家才通知她去办手续,后勤处的周处长那双眼睛把她从头看到脚,过分亲热地把钥匙塞给她:董老师,你这间比别人的都大些哟。趁机拍拍她的手心,那手掌肥肥的,湿粘粘带着手汗。
这样的龌龊事董凡玉经得多了,平静地说了声谢谢,收好钥匙,签了字就走。一个离婚女人,略有几分姿色,就得到处给男人占便宜,这是天经地义,社会的潜规则,不见得非要在娱乐圈里才发挥作用。
她只是担心女儿,一次次地搬家怎么受得了,晚上没有妈妈,她会不会做恶梦?上厕所找谁帮忙,她那么懂事,一定不敢喊阿姨带她去。
一直等找到了宿舍楼,从电梯出来,迎面是一面大镜子,董凡玉才看到自己有多狼狈:头发,衣服,裤子,都湿得滴水,行李箱拖过去,一路是两道长长的水痕。
她打了个喷嚏,加快了脚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生病。是的,等你成了妈妈,你最好永远不要生病。万一病了,女儿怎么办呢?
长长的走廊到了顶,董凡玉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对面的房门缝里有明亮的灯光,这一间是黑的,那么,很显然,分给她的宿舍就是没开灯的了。
她错的很巧,去开的是别人房间的门,自己的宿舍恰好是开灯的那间。
后来,她一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就哭笑不得,如果那天没下雨该多好,即使不打扮整齐,至少,也不应该是个落汤鸡。
钥匙插不进去,再试,还是不行。
门一开,一个高大赤膊的男人站到她对面,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他背后是黑洞洞的,她背后是走廊昏暗的灯光,那灯光给她勾勒出一个鲜明的轮廓,乌黑的头发,大眼睛里满是不解,还有一点点她自己从来不知道的,好奇和同情……就跟他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3、
他们很快就解释清楚了这场误会。
董凡玉再三说:“打扰你了,真对不起,我以为没开灯的是空房间,开错门,打扰你了。”
肖竞阳看着地面说:“没事,房管处告诉我们说对面要来人了,我就过去简单打扫了一下,开了灯,所以才……对不起。”
董凡玉点点头,伸手给他:“我叫董凡玉,来这里图书馆上班的。”
肖竞阳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脸有点红:“肖竞阳,我在网络部,回头我给你装电脑。”
他接着问她:“你,你饿不饿?”
问得董凡玉鼻子有点酸,从早晨下飞机,报到,安顿女儿,认识单位同事,找宿舍,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从来没有人问她饿不饿,她自己也忘了,只要女儿能吃饱,她也跟着饱了。
肖竞阳把门一下推开,拉亮屋子里的灯,手忙脚乱地把一些杂物推开,露出一只电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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