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一天新的开始，这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好，只是飘了几朵小雪花而已，对于外头那些衣不蔽体的乞丐们而言确实是一个好年。秦安歌看着那蓝色的天空眉头紧蹙，一年都没有几片雪，来年恐怕是难过了。
折兰为秦安歌披上了衣服：“主子，今天你穿的有些少了，快进屋暖暖吧。”
秦安歌摆了摆手，素手上已经展现了青紫的痕迹，可是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看来是冻伤了。折兰连忙将那手放在了她的怀中捂热，那冰冷的触感让折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事情，所以没有察觉到。”秦安歌歉疚一笑。
“主子，什么事情让您想的那么入神啊？”折兰不解地看着秦安歌。
“怀远！”秦安歌说。
“又是怀远，主子，您想太多了吧，您的计划已经周详万分了，害怕怀远乱了不成？”折兰嘟着嘴说。
“我在想怀远的粮仓，怀远的粮食能撑多久？”秦安歌叹了一口气，“这老天爷不下雪啊。”
“主子，来年要是蝗灾了，也只能怪命数无常，国运萧条了。”折兰无奈地说，“就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卖儿鬻女了。”
秦安歌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悲剧，只不过能够卖儿鬻女的都算是幸运的，至少孩子还能混口饭吃，最怕的是逃不出去死在那儿的。秦安歌去过赈灾，当时看到灾区的时候，秦安歌的心早就凉了，那些灾民根本不是人了，连一块混着血的土都会往嘴里咽。曾经她与哥哥读书，易子而食对她而言不过是书中四个字而已，可是实际上呢？在秦安歌还是独孤月的时候就去过，那儿换孩子吃是常态，稍微胖一点的孩子就是旁人家锅里一块肉而已，甚至还会为谁家孩子重上一些争论不休，大打出手。
在秦安歌的记忆中，就是今年，就在今年会出现大范围的蝗灾，颗粒无收，黄云漫天。秦安歌的表情越发的凝重了，折兰看着秦安歌不高兴的模样忍不住说：“主子，其实您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您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您的婚礼，奴婢怕各方人马搅黄了这一场盛会。”
秦安歌看了一眼折兰，折兰笑了笑，眼中充满了悲伤：“主子，这一切都不怪您，这是定数。”
“没有谁生来的定数就是被饿死的，这是人祸。”秦安歌捏紧了拳头，“人祸！”
当年独孤月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就拟定了法律，各县的粮仓每年除了留种之外还要存能供此县人口一个月的口粮用于赈灾，如果是丰年则将部分余粮换银作为公用，如若灾年正好用于救灾免费发放。可是当年这一条规则被那些世家连同韩宸否决了，理由是不好控制贪腐，弊端过大。
其实当年她提出这个建议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有着相应的监督制度，可是迫于压力，再加上操作不易，自己主动废除了。如今看来，险恶的不是老天爷而是人心啊。秦安歌的嘴微微瓮动最后说：“折兰，去问余容，各大世家的存粮有多少？”
折兰心里头一咯噔：“主子，您是打算？”
“平时胭脂米吃惯了，连一碗糙米都吃不下去的话，那就让他们活活饿死吧。”秦安歌冷笑道。
“主子，他们终究是世家。”折兰忍不住说，“那可是世家啊！”
“世家？”秦安歌笑了，她的眼中充满了讽刺，“世家很高贵么？”
秦安歌说完便命人准备了轿辇前往修心堂，夷则看着折兰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轻声说：“没有想到你跟主子这么久还搞不懂主子究竟想要什么？”
“我知道，主子想要一个家。”折兰不服气地看着夷则。
“没错，她是想要一个家，但是那个家必须是安定的，大厦将倾，乱世将至，国已不国，何谈安家？”夷则丢下这句话就冲着修心堂的方向跑去。
折兰咬了咬牙，她道：“我才不会输给你呢，我现在就给余容夫人通信。”
修心堂内
“蝗灾？这怎么避免？”皇帝看着秦安歌问，“到时候真的闹起来，又会有人借题发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人的嘴脸。到时候无论我做多少次祭天，下多少罪己诏都没有用？你难道忘了，三年前，仙游粮仓起火，现在那些灾民还没有安置呢？”
“自然是不会忘记的，那些粮食都被乐平郡王私自卖了或者是用来养私兵了。从国库开出来的粮食层层剥削下去到老百姓手上就只剩下谷壳了，他们当然不满意。只可惜陛下对那些官没有法子，因为那些官虽然是小官，但是盘根错节都是世家宗亲，一拔就是一串，整个拔起来，朝政就要瘫了。”秦安歌假笑道，“如果陛下不将他们喂饱，恐怕那些灾民就只剩下白骨了。”
“你既然知道，你还说这些事情做什么？”皇帝烦躁地说。
“这是我们都无法避免的问题，赈灾就算是派能臣去也是镇不住那些小鬼的。”秦安歌说，“不若这样吧，这个烂摊子到时候就推给乐平郡王好了。”秦安歌说完便拿出了一份圣旨。
皇帝走下来摊开了那份圣旨，看了上面的内容便笑了：“真不知道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是你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奢望过皇位。”秦安歌看着修心堂，看着那柱子上的龙摇了摇头，“我醒来的太晚了，原来只要砍一棵瘤子就好了，不断修正这颗树就不会倒，可是最后还是拦在了根上了。”
“你能在一时能在一世还能永生永世不成？这只是定数而已。”皇帝别扭地安慰着秦安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呵呵，准确而言我什么都没做，陛下，世家不能留。”秦安歌认真地说，“这颗大瘤子太大了，必须切了。”
“那就是你的事情，到时候我早就入土了。”皇帝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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