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歇了两日，阴云却遮了满天！
温度也没回暖，李清月提提棉袄领，瑟瑟缩着骨头，还是冷的很不好受！
这倒春寒怎地这么漫长？
晨日里雾气腾腾，整得李家养蚕的小丫头们老鼻子费劲！
下地的人回来后，个个脸色阴沉，正在发育的秧苗和刚栽上没多久的红薯苗都有些受损了，且更严重的是正在孕穗的小麦，不是死苗就是有抽白穗的苗头，还有成夹的油菜被风刮到了大片。
最紧着庄稼的李长茂，他宽额上的横印都快可以夹蚊子了，午饭没刨两口就和李长丰闷着头去地里扶油菜了。
再因着分家的事，李老二和李杨氏变得几欲沉默，家里除了几个孩子窝在李木槿屋里窃窃私语或偶尔传来几声李石氏挑刺的声音。
偌大的院子里，半日竟都可以静悄悄的！
唯一欣喜的事大概也只有林贞娘的病情有所好转，那日“解缘”后的夜里拥着李清月哭哭笑笑，将其失踪的始末问了个反反复复、事无巨细。
听到李清月莫名掉溧水江里，整个人绷得满面苍白；知道江先生一家待她的好，简直恨不得立马拜倒在其前；晓得她学到了千字文，眼里放光隐隐自豪！
但对在上元佳节不小心丢了她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咬着手背不停地给其和丈夫李长丰道歉。
在两个“枕边人”悉心安慰下才舒缓心结，虽还是对李清月的事有些敏感过头，比如李清月早上咬着杨柳枝剔牙不小心划破口腔叫一声也能让她惊惶，但好在不再那么“病态”，出去采桑什么的只要给她交代一番，就不再时时人眼监控了。
李清月也瞧得出来，一时半会让她完全变好不现实，这样缓缓的改变已让李清月和李长丰散了大半烦忧！
散了雾才去采的桑叶，因没日光，还是湿湿黏黏的。
今儿个李铁头跟着下地了，李栓子和李清月的的脸抹了多次林贞娘调的构树粘液，肿迹已不甚明显，乐得李栓子带着牛出去放风半日都不回来！
“三丫，你们的蚕养得真好，活着这么多咧！”邻居张寡妇家的四丫头小麦半是难过半是羡慕地瞧着李木槿屋里的蚕架，声音涩涩道：“不像我和二姐养的蚕，都冻死了大半，没死的也蔫蔫的，要么不吃桑叶要一直拉稀，哎、都白养了！”
“搁往年我和小姑那样养，今年后果准和你家一样，多亏了三丫整得这一套一套的，还好受损不大！你也别太愁了，年年都是一分地里的好坏，区别不甚大！”李大丫拿着桑叶细细用暖热的软布擦净唏嘘回道。
李二丫接过擦干的桑叶近着缸炉烘着，也点头道：“果真就是爷爷说的，事不怕费力，就怕不会费力，三丫的这些章法虽费事费柴火了些，但好在蚕大多都活下来了！”
小麦看着两人的动作，好奇道：“你们除了燃火炉子，还要烘桑叶吗？”
李大丫抿抿嘴，犹豫了下，才模糊回道：“三丫说桑叶太冰了，不能给蚕吃。”
村里会养蚕的人对养蚕的法子几乎闭口不谈，看护得紧，要不是小麦一直和家里的丫头玩得近，她才不会说的。
李二丫看看小麦的脸也低头不语，虽然小麦和自己玩得最好，可养蚕的法子都是家家的命根子，生钱的进项，她是不敢说的。
小麦看看两人的神色急急回道：“我不是故意问的，就是一顺嘴说了，”
村里人对这种自家的窍门都是捂着的，小麦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气恼，怕尴尬还补充道：“前日我也想学你们给蚕燃炉子，可我嫂子你们也晓得的，家里的麸灶都紧着给她坐月子用，有多的也落不到我们头上，我和二姐只好给蚕盖薄褥子围草帘子，细细养着还是死了那么多，剩下的、剩下的眼看着也活不久了、”
说道后面小麦竟哽咽出来。
“小麦，你哭了吗？”李清月看着这个总让人有好感的小姑娘问道。
“你哭啥呀？这年年养蚕的哪家不遭灾咧！”李大丫不解道，
转瞬以为是受她嫂子的气了，便柔了口气道：“你嫂子嫁进来几年了，你还想不通吗？别理她，受气了跑出来做活就是，好在你娘和杨树哥也没全黑了心，总不会像桃花姐那样！”
“是没全黑了心，但离桃花姐那样也不远了！”李二丫闷声回道，
拉了张凳子让小麦坐下，见李大丫和李清月都一脸问号，却努努嘴不接话了。
李清月心里忍不住叹道：这个二丫脑子多机灵，性格怎么这么敏感？
还是小麦吸吸鼻子、止不住哭音回道：“我二姐冬日里就要嫁到小河镇的谢庄村去了，可家里收了谢家的聘礼，竟一分也不给她置办嫁妆，别的也都罢了，新娘子的嫁衣怎么能少？求了我娘和哥哥多次，只说让自己想法子，可我二姐日日连家里的活都做不完，能有什么法子？”
说到这，小麦心底的苦闷再也憋不住，哭出声来：“本来还指望养这波蚕好歹凑点钱给她买点旧红布呢！可、呜呜……可现在连旧的红布也买不来了！”
听得李清月心直抽抽，还能做出这种事？
想不到平日里眼前晃的温声细语的张寡妇和闷嘴葫芦似的李杨树私下里竟对自己亲闺女和妹妹这样？
“你娘和你哥咋能这样？”李木槿抱着装满米的簸箕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出，跺脚气道：“这么没脸没皮的事也做得出来？还旧布作嫁衣，又不是山里吃不起粮食的人户，柳花要这样嫁进谢皮子家日后该怎么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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