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摆摆手打断道：“罢了，别装这派了，我也瞧明白了，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三、老三媳妇，你俩这是心里有怨呢？”
“呵~爹，你这折煞我呢，我们做小的哪敢对长辈生怨咧，只有敬的哪敢……”李长松提了嘴角，赔笑道。
“哼、敢不敢的，如今还不明显吗？今儿这一出事只隔着一面墙我也全程晓得，这一，对着你媳妇说，我作证，长丰说的是实话，几个孩子没有偷吃，掉在桌上的蜜原也是浪费的，若是连这都要犯眼病，反正桌上还剩的有，自个儿去舔，咱绝计没人拦你妒你；这二，对着你们所有人说，只要我李庆年在一天，这院里当家立规矩的就是你们娘，她立什么规矩、管你们是乐意还是有怨，只要还住在我的院里吃着我的粮食，就得全安分接着，这吃食你娘先给谁吃就给谁吃，想咋分就咋分，我信你娘不会偏了谁，全都按她的意思来，要是不从的，遭教训了就是活该，再不从的，尽可离了这家门；这三，对你夫妇说，过日子心里要是有啥拧巴念头直说就是，别拐弯抹角！咱庄稼人都是双腿沾黄泥巴的，不兴文人那一套。”李老二握着竹椅的把手一字一句正言道。
屋子里静寂一片，不知为何气氛沉重起来。
李石氏撇撇嘴和李长松对视了一眼，李石氏扬下巴示意着什么，李长松鼓了几回嘴都吐不出来。
“噗”、直到桐油灯爆了朵灯花！
李长松才开口道：“咳、爹，这家里易吵闹，还不是人多事多，你一嘴他一回的，难免不安宁，我的意思是，我们哥三个也成家立业老大不小了，村里似咱家这么多人口的也有的是分家了，咱是不是也……”
“老三，你说啥浑话呢！爹娘身体好好的，这是为人子该吐的话吗？”李长茂瞪眼道，今晚一波波的事，让这个往日性情平和的汉子罕有一身燥气。
“大哥，古往今来谁家最后不分家？是爹让咱说心里话，咱就直愣愣说了，”李长松皱皱眉回道。
“分家那都是父母辞世才能干的事！你是要咒爹娘吗？啊？”李长茂脖子爆筋提起李长松的衣领喊道。
“咋地！又要打人呀！别人分得我们就不能分了？别家父母在世分家的海了去，咱这提一嘴就是咒父母了，好个强词夺理，仗着人多欺负人呀！”李石氏猛地一头撞开李长茂，挡在李长松身前张牙舞爪利声道。
李长丰拉过李长茂，不悦道：“好了！都别说了，听爹娘说。”
“哼、一个满嘴的日子没法过，一个刺来刺去嫌忍着我了，原是又要分家呀！怪不得做人媳妇的，近来成天见不到人影，家里地里的活一件不沾手，端得好做派好教养，可不，盘算着要离了这、还当什么家呀！”李杨氏打量了李长松、李石氏两圈，声音沉沉道。
“哟、娘，我石幺梅嫁来你家两年多了，三个媳妇子里，就属我洗衣炊饭、割草养畜、纺线盘纱、下地栽秧收谷的……啥没做过啥没包揽过？不像有些人下地的不管家务、坐屋里的不下地。我大着肚子都去地里做活计，也给你们李家添过香火，三娃的事说忍也忍下了，不求你满意也总该有苦劳吧？只是这几日跟着枣花嫂子因着学织布绣花，耽误了下家里的事，你也用不着讽我教养吧！你要是对我不满的，细细说与我，做媳妇的哪敢不改？更用不着逮着空头就下手打我吧？您可是有出身的，犯不着学那恶婆婆的做派吧？我再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由你想打就打了！”李石氏一脸不岔快言快语道。
“呵呵、婆母说两句，你都能回两串，好个好人家的女儿！”李杨氏气极冷笑两声，
拍拍手回道：“农家媳妇子，屋里屋外的活谁不会抓？你要是有你大嫂的那两把力气也尽可只管田地里的活。要是有贞娘纺线织布、染布做衣、做茶饭的手艺，你也尽可只待在屋里！哼、你自己没出人的本事，没立身的本分，撒泼卖野上蹿下跳、更不守规矩打你又何？”
李清月却是听得心里一动，看向林贞娘，她也会染色？
“你个、”李石氏满脸涨红指着李杨氏，嘴里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啪”地一声打断了。
李长松一掌扇向李石氏，也是怒道：“娘也是你能指的？你给我滚回屋里去！”
李石氏捂着脸瞪大眼睛看着李长松，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动手，他怎么就对自己动手了？
“我说的话你听不到吗?”李长松见李石氏还立在一旁，加重了语气冰冷道。
李石氏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又看了看一屋子人瞧都不瞧她，心里跌了底气，酸酸鼻子、嘴动动说不出啥，捂着脸扭身跑了出去。
“娘，你消消气，分家是分家，但不必为这没眼色没见识的妇人气着了！”李长松躬身向李杨氏作了个揖，说着劝慰的话。
“哼、”李杨氏重哼一声，看向李长松问道：“老三，我只问你一句，这分家是你自己的主意吗？”
一屋子的人都抬头看向李长松。
李长松踌躇了下定声道：“娘，我是有这么个念头，爹让咱别拧巴，我就说了，您别生气，不管分不分家，你们都是我的爹娘，这不会变得呀！咱家里这么多人，要是过两年，再添丁入口的，都不消住不住得下咧！到那节骨眼上还不是得分家吗？儿子保证心里没存一分大哥说得那种不敬的念头，如今已是新朝了，大家都愿意早早分家明明白白过日子，要是硬绑着，屋里人多事多，就瞧我那媳妇的嘴，家里也是生不完的事，何必呢？村里近两年好几户都分了家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咱分了家照样是一家人呀，只是不住一起而已，上李村就这么大的地盘，天天都能见着！不妨事的，要是爹娘愿意跟着我住我真是巴不得呢！”
“老三，说了这么多，原来你这么想分家，要分你分，我不分，自古长子养父老，爹娘在哪我在哪！”李长茂蹲在地上将散着的草料扎起来，闷声说道。
“谁想分我不拦着，但我不分，我跟爹娘住。”李长丰锁着眉头发言道。
门角是油灯照不亮的地方，看不到老人的神情。
李老二静默了一会，才缓缓吐气发声说道：“老三呀！你们夫妻俩既提了两回了，爹想想再给你答复。”
李老二说完站起身来，单腿扶着门框作势进屋。
李长茂一个鲤鱼挺身奔到前扶住李老二，这下子李老二没有推开了，老人背对着众人，摆摆手：“夜深了，都早点歇息去。”
……
这一夜蜂蜜没吃到，气氛倒沉重得压人。
窗外呜呜作响地刮着喧嚣的风，偶有几声不知摩擦到什么了，尖锐刮割得人耳朵都躲，竹窗已严严封实了，还是感觉冷风四处钻！
李清月叹声气、抖抖身子，闭着眼不好意思地挨着李长丰的温度、逼自己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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