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端着茶碗进了东屋，见爷爷李老二还是靠在床上在偷偷地编着一个小簸箕。
床边的长竹椅上摞了好多竹漏勺、竹筛子、竹筐子、竹针线篮、大小不一的草鞋等物件。
老人粗粝的双手虽尽显灵活但也肉眼可见地分布了些丝丝红痕，
李清月看着那丝丝红痕心里有点发堵……
端着茶碗挂了笑脸走上前道：“爷爷，你渴不渴？”
李老二对着李清月笑笑，接了茶碗一饮而尽，老人干沉的声音欣慰道：“我家的皮猴晓得孝敬爷爷了，真是长大了！”
李清月酸酸鼻子接着问了，能否拆了吊水桶的结好给牲畜喂水，李老二非要她再三保证只拿了吊水桶用，一点也不能在井边贪玩。
李清月自是上道地拍拍胸口大言不惭道：连井口都不看一眼！
李老二看着床前的小丫头，肉嘟嘟的小白脸尽管一片稚嫩，却抿着嘴、提着眉毛假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左眉间的小黑痣也是配合的一上一下。
心里觉得好笑，左手一摸，掏出一双鞋面夹了彩线编的蒲鞋在李清月眼前饶了两圈。
这双蒲鞋是用稻草编的底，蒲草做的鞋面，鞋头的连接处还用蓝、红两色粗彩线饶了一小圈斜纹，行密紧实，对称细致，活像个工艺品！
“给你做的鞋，喜欢吗？”老人看了眼小丫头脚上的麻鞋，有点不确定问道。
李清月一把抓到手，咧了嘴角：“当然喜欢了！真好看，和阿奶的鞋子一样好看！”
李清月看着李老二的眼，怎会不明白呢！
当即弯腰低着头脱了沾了泥的青丝鞋，换上新得的蒲鞋，嬉闹地试走了两步，“爷爷你这鞋真是天降甘霖，解我之渴！还一点都不扎脚呢！”
大周说是富庶之国可到底也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
晚春这样温暖的时节，上李村的人是没人穿布鞋的，一来不便沾泥沾土，二来实在有些“奢侈”！
农家常穿的鞋子都是就地取材用各种草料做的，草鞋没有鞋帮，多是一根细绳串起鼻、耳、跟后，绑在脚背。
蒲鞋却是有鞋帮鞋面的，编制蒲鞋比草鞋更废料费时，但蒲鞋更紧致结实、厚实细腻些。
李家人不拘男女老少，下地做活、日常在家都穿的绑绳草鞋，这样夹彩线的“精致”蒲鞋李清月暂时也只见过阿奶李杨氏会客见人或出门买东西穿过！
李长丰前几日倒是找出了几双“李清月”之前穿过的草鞋和蒲鞋给她，可没有一双不挤脚的，让她一股脑都给了脚最小的李栓子穿。
尽管麻婶做的几双布鞋都摆在屋里，在这适穿的却也只有一双稍接地气的由麻线和棕缕做的青丝鞋，在田野山坡踩泥走动，比之他人不禁总有几丝糟蹋之感！
李清月还正愁洗了脚上的青丝鞋后，穿什么呢！
踩踩脚上的蒲鞋，鞋底比草鞋硬实点，脚后跟的位置还用了两块碎布打了层里，她真心很满意，明明是前世今生穿过最简陋的鞋，心底却溢出一股股欢喜……
“呵呵，你个猴子，从哪听来的文话？”李老二摇摇头接着编起手中的簸箕，笑道：“咳咳、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扎脚呢！到底是草做的，比不得麻线的鞋底舒服。”
“舒服着呢！爷爷是我见过最会做鞋的人哩！”
李清月嘻嘻赞道，拿着空茶碗又倒了杯水给李老二放在床边的高凳子上，捡着青丝鞋蹦蹦跳跳出了李老二的视线。
吊水桶不及木水桶的一般大，可装满了水也真够沉的，拎起的那一瞬间真是好怀念塑料桶！
李清月和李二丫两个小人废了老鼻子劲才一起抬了一桶水从前院运到后院，不过效率就是高，一桶下去鸡鸭鹅的水槽都添够了，林贞娘心疼两人，自己承包了一桶水给两只猪仔添上。
完事后三人抓紧出门继续割草，林贞娘这次换了个背篓，好似嫌小篮子费事，李清月见她虽精气神比窝在屋里好，但却打起了眉结，觉得不妙。
和二丫商量后三人去了自家的油菜地，拔菜畦里的杂草，也算是除草了，谢花期的油菜长得有大半个成人高，三人蹲着拔草可算是没人再来打招呼了！
三人跑了四个来回，总算完成任务，鉴于林贞娘的优秀表现，大大超出了李木槿的吩咐量，很是让小姑李木槿欣慰!
离做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几人端了几个小杌子坐在院子南边的葡萄架下，择着桑叶。
春日里的桑叶都很鲜嫩，李木槿一边择着桑叶，一边鼓鼓腮帮子叹着气说蚕是最娇气的，很是难养，费力费时收成还要看运气！
养了五六年了，还是不入门。
家里阿奶李杨氏原是锦北人，锦北不出蚕，是不擅弄这些的，最多也就偶尔拿半辈子听来的话给给意见；大嫂李樊氏地里的活样样都在行，这些细致活却是不通的；林贞娘也是做摇头状，说她倒是养过几回，可特倒霉，回回赶上蚕病；至于三嫂李石氏，李木槿说她娘家，人住的地方都不够，哪有养蚕的地。
要是问村里别的会养蚕的人呢！个个都跟揣了金元宝似的闭口不谈，看家本领都是命根子！
李木槿实在很发愁，今年的蚕种领了很多，不晓得运气咋样呢！
直听得李大丫也是无奈苦脸说，蚕茧收价高，顺风顺水养好了自然是家里不错的进项，但要是一不小心出些这事那事的，将近两个月的心血就完全打翻了，去年和小姑养的春蚕虽少，但也折腾了两月还生了好些事端，最后勉强收了十斤蚕茧卖了不到两百文，今年收成只要是有两百文也是好的！
李清月听到这转了转心神，一斤湿蚕茧作价不到20文，比前世物价是略低了点，可也是条生钱的路子呀！
养蚕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怎么到她们这就是多不通了呢？费力两月十斤蚕茧就满意了？
但转念一想，江鱼儿好像说过锦州平阳府是大周南北交际的地方，也是，养蚕到底是南方人擅长的事务，这是有地域性的。
不过嘛！李清月翘翘嘴角，自己可是会养蚕的。
前世小时候和外婆住在江南小镇，直到十三岁前每年都会跟外婆养几期蚕，一起采桑、养蚕、卖丝贴补生活。
十二岁的时候外婆走了，自己住到寄宿学校后，每年也都会用个小盒子养几只蚕。
不再为了生计，只为了不忘记那些温暖的时光，那个总一身靛蓝的影子，慈祥年迈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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