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正清的前面，有一扇半掩的石门，而那具枯骨就躺在门边。
枯骨躺坐在石门的一侧，其生前的最后一刻便是躺坐在门边，然后死去。
殷正清站在枯骨旁一动不动，低头看着那具枯骨。
莫离不太敢靠近，就在一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
半晌过后，殷正清蹲下身，轻轻地伸出双手，想把那具枯骨抱起来。
然而他的手刚刚碰到白骨，整副白骨就突然“哗”地一声散了架，化为了一地粉末。
这是很正常的，在这种地方，尸骨本来就脆弱，殷正清或许与尸骨的主人是旧识，起码得几百年了，尸骨早就朽灭。
不像黄泉路口的那个神灵，生命层次都已经不一样，即便死在了鬼界里面，尸骨也长存不朽。
殷正清愣了一下，从尸骨中捡起一样东西，然后手一扬，地上的骨灰就飘飞起来，在他手上凝成一小团。
殷正清回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莫离身上。
莫离大致读懂了他的意思。
大着胆子上前，莫离拿出一个玉瓶递了过去。
殷正清将玉瓶接过去，凝聚的骨灰飘入玉瓶中。
他拿着玉瓶起身，往回走去。
莫离跟在后边。
殷正清不像之前一样神志不清，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
与修士们的猜想不同，他或许不是想要报仇屠灭王族，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莫离静静地跟着他，回到了小公主那里。
殷正清将玉瓶和一枚发着微光的玉佩交给殷灵莹。
殷灵莹呆了一下，把两样东西接过来。
“这是……王族重要人物的玉佩……”殷灵莹拿着玉佩反复细看。
“殷泽……”她读出玉佩上的字，立刻露出吃惊的神色。
“这是王族的两位老祖之一，族地之中只有他的衣冠冢，我听父王说过，殷泽老祖的尸骨在花都，原来真的在这里……”
“把他……带回王族去……”殷正清断断续续地说道。
殷灵莹抬起头看着殷正清，他狰狞的脸吓不到小公主。
“三王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是如传言一般？殷泽老祖追杀你和花妖到花都，最后拼得两败俱伤，老祖重伤陨落，你和花妖殉情？”
“我不太相信传言。”
殷正清没有回答她。
沉默片刻，殷正清掏出两个拳头大小的蓝色果子，塞到殷灵莹手中。
而后，他转身又往地下走去。
“这东西……”莫离露出惊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殷灵莹手中那两个蓝色果子。
他认识这种东西。
这是阴元果，只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会出现。
鬼界里就有这种灵果，在阴商眼中也是很珍贵的东西。
修士若是吃下阴元果，修为能得到提升，而最重要的是，这灵果可以大大提升修士的悟性，是很抢手的阴商货品。
殷正清肯定是从那地下古墓场里采来的。
他会把这种东西塞给王族小公主，证明他对九灵国王族确实没有什么传言中的强烈报复心。
这明显是在照顾后辈。
四百年前的传说，殷正清贵为王储，也是当时九灵国的第一天才，王族对他寄予无尽的厚望。结果殷正清与一花妖相恋，遭到王族高层一致反对，从中阻挠……
殷正清带着花妖私奔，王族一位老祖追赶缉拿，最后在花都城一战。
有人说，那是旷世一战，殷正清居然强大得能与王族老祖匹敌，斗得两败俱伤。
最后王族老祖陨落，殷正清也奄奄一息无法救活，花妖悲痛无比，他们选择了殉情。
王族高层觉得丢脸，死后都不让他们在一起，分葬于花都城首尾。
若干年后，两者坟墓之上长出了大树，树根在城池地下跨越遥远距离盘根错节，震惊世人。
每年到他们殉情的那一天，整个花都城便成为一片花海，伴随着悠扬婉转的笛声。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美好的爱情传说，也诞生了一个花都节。
人们慨叹着当年那段感情的感人和遗憾，指责着王族高层的冷血无情。
因此，舍弃轮回复活成魔的殷正清要向王族复仇是情理之中，花都城内的修士也一直认为他是这个目的。
但活死魔殷正清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传言。
他舍弃轮回，蛰伏四百年而成魔，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是为了复仇，那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付出非常巨大，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本质上来说，殷正清跟那些鬼物是一样的另类生命体。
他们入不了鬼界，此生便如此，意志毁灭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就算努力修炼，也有太多劫数，每次突破都要渡劫，很容易就会被雷劫轰杀。
“三王叔与我父王为亲兄弟，父王每次谈及都神色悲伤不住叹气，也不愿多说。”殷灵莹对莫离说道。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那些传言，当年的三王叔惊才艳艳，年纪轻轻就可比拟老祖级人物，王族对他无比重视，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痛下杀手。”
“殷泽老祖陨落在花都城，尸骨却一直无人来收回，也根本说不过去。”
“我翻阅过王族中前人的笔记，对封邪城提到过只言片语，都说这里乃是至阴之地，酝酿着大灾祸，就更觉得当年是另有隐情。”
“的确。”莫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这条路，是通往地下的古墓场的，你们的殷泽老祖死在古墓场门口，当年肯定进去过。看样子是从古墓场里面逃出来，但油尽灯枯，死在了那里。”
“那里阴气鬼气极度浓郁，活人想要去收尸，怕是自己也无法再走出来。”
“依我的猜测，当年殷正清应该是与王族老祖一起进入了古墓场，结果在里面发生不测，重伤逃了出来。最终王族老祖陨落，殷正清葬了自己，意图成魔。”
“这地下的古墓场里，到底存在着什么？”莫离面露沉吟，看向往下延伸的道路。
他也很好奇。
这个古墓场所营造出来的阴气鬼气浓度，恐怕都快赶上黄泉路口了。
像神院四神官那样的大修士丢进去，保管活都活不成。
古墓场里，怕是有东西啊……
“我好想下去看看。”殷灵莹说道。
“你走不下去。”莫离严肃说道。
“王族老祖的尸骨在下面放了四百年，王族都不敢去收尸，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下去纯粹是找死。”
“那你是怎么下去的？”殷灵莹盯着莫离。
“我……我体质比较特殊……”
“真羡慕，不知道你是什么体质，又可以下墓场又可以吃有毒的食物的……”殷灵莹再次露出羡慕的表情。
莫离黑着脸，感觉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太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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