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邓郎君”二字，柯筑韵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居然是邓毅。
楚娉和邓毅的交情，柯筑韵也是知道的。
以前她们两个可是玩遍京城权贵圈，不分彼此。
柯筑韵认识的人，楚娉没有不认识的。
所以，楚娉还和邓毅保持着联系，这也不奇怪了。
楚娉似乎并没有发现柯筑韵的异样，只是兴致勃勃边上楼梯边说些最近京城中发生的趣事，用词之粗鄙，让过路的伙计暗暗咂舌，若不是知道这是楚家老爷的宝贝千金，他还真以为是谁家的大姐来踢馆了呢。
楚娉刚拉着柯筑韵杠来到二楼包房门口，柯筑韵忽然向木桩一般立在了原地，神情十分难看。
楚娉愣了愣，捏捏女孩的肩膀，“你怎么啦？大小姐？是不是我说什么话你不喜欢听了？”
楚娉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宋瑛死后，她愈发的形单影只。
那些权贵人家的娇娘子们，要么畏惧她的权势，要么厌恶她的为人，她也难得去搭理那些矫揉造作的娘子，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闲。
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除了宋瑛以外互相看得惯的人，她自然是想好好珍惜的，生害怕自己的粗鄙吓坏了柯筑韵，心里一时间忐忑不安的。
柯筑韵扯了扯唇角，讷讷问道：“一会儿除了我们还有谁要来么？”
楚娉一颗心放下来，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件事情呀，你放心，一会儿只来一个人，早就替你想好了，我们之间隔个屏风，他绝对看不到你半点。”
柯筑韵讪讪问道：“可是兵部侍郎邓毅？”
楚娉惊讶，“哎？你怎么知道？”
柯筑韵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厌恶，原本想摔门就走，但无奈楚娉一腔热情她实在不好辜负，只有苦着脸跟着楚娉进了包间，来到了一帘淡紫色的风雅的屏风后面。
楚娉，楚娉······你害死我了。
柯筑韵和楚娉坐在小几旁没喝几碗茶，就听到外面门开的声音。
随后，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面。
那人经过屏风，向这里看过来，视线扫过柯筑韵时明显有一阵短暂的停留。“你带了人来？都是认识的，何苦隔着屏风。”
这声音，不是邓毅还有谁？
邓毅虽然是在对楚娉说话，从头到尾视线却牢牢地黏在柯筑韵身上。
看的女孩头皮一阵阵发麻。
其实邓毅和楚娉确实是月前便约好了一起来会见无面书生。
今日碰巧赶上军中事务繁忙，原本处理事务处理的焦头烂额之际，青霭便来禀报柯府四姑娘求见，他又急匆匆地跑到门口。谁知道却发生了那件事情······事后回到书房，他却再也没有心情处理政务，在书房呆坐了半个时辰，便坐着马车赶过紫霞书肆了。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柯筑韵！
他看着愣了半晌，直到柯筑韵不耐烦的轻咳一声，他才讪讪的收回视线。
楚娉打着圆场，“有外面的姑娘在，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倒是不介意，我们都介意啊，你少来了，还不快坐下！”
邓毅淡淡“嗯”了一声，一甩袖子在小几旁边坐了下来。
已经是子时了，窗外刚是华灯初上，零零碎碎的光晕散落进包间里，十分漂亮。屏风内，早有小伙计点上了紫霞书肆特制的蜡烛，柔软的金光倒影在女孩的脸上，愈发衬得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中的一抹红。
楚娉又喝了一回茶，抬头问旁边的小伙计道：“不是说无面先生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么？怎么还不见？”
小伙子讪讪的笑着，正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只听“吱嘎——”一声，只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紫霞书肆的主人慢慢走了进来，微微笑道：“无面先生正在隔壁准备，让诸位先再等等，我们书肆为几位贵客准备了歌姬舞女，先随便赏玩赏玩吧。”
老者话音未落，只见好几个身穿轻纱的窈窕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长相富态的乐师。
女孩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光看外表，便知道这几位女子并非普通的卖身者，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便知道这必然是唱功了的，舞姿硬核的艺女。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乐师站了出来，恭敬问道：“不知几位大人要听何曲？”
邓毅刚想说话，只听屏风那边柯筑韵淡淡的声音响起，“大师来一曲‘登徒子好色’吧。”
那乐师微微一愣，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如此开放，不由得多往那边看了两眼，随后低头应是。
本来嘛，半夜三更跑到紫霞书肆二楼的包间听曲子的姑娘，能有多循规蹈矩啊？
随后，轻盈柔缓的乐声缓缓响起，那声音忽而壮阔如同潮水，忽而又缓若溪流，慢慢的徜徉在空气之中，整个房间忽而充斥着一种极其暧昧的气息，那种暧昧却不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般淡雅无邪的。只有邓毅能够听出来，这曲子充满了下流之意，快要赶上靡靡之音了，但偏偏又暗含着一股明嘲暗讽，只有深通音律的人才能听出来。
这柯筑韵那里是安了心想要听曲子，分明是在借着曲子隔空讽刺自己。
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邓毅默默的听着，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手心里也沁出了丝丝冷汗。
他不断地瞟向屏风的那一边，只见那孱弱的女孩静静坐在桌前，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邓毅猜测她的表情一定是讽刺，轻蔑，不屑的。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女孩温暖而甜美的唇，在怀中如同受惊兔子一般的挣扎，以及那柔软如同凝脂般的姣好脸颊上的触感，心不知不觉又砰砰跳了起来。
一曲终了，舞女乐师们们齐齐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楚娉本来便不太听的懂歌舞，早就打起了瞌睡，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音乐声停，忙急不可耐的叫道：“老板，快把人请进来吧！”
楚娉话音未落，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留着一撮小胡子，眉若刀裁，眼神如电，十分帅气模样，偏偏是一副笑盈盈的和气脸，缓步来到包间正中央冲着三人行了一礼，“小生有罪，让诸位贵人等久了。”
那人话还没说完，只听到楚娉激动问道：“你可是传言中赫赫有名的‘无面’？”
无面笑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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