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筑水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去过围猎，就如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一样。大概是平时读过许多圣贤之书，性格便清高起来，不愿意去沾染那些名门权贵的龌龊之事。
但是围猎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柯筑韵忍不住为纨绔们叫屈。
其实大部分男孩子都非常单纯，在没有长辈看着的时候，骂脏话，喜欢爬到树上去抓画眉，又喜欢赌骰子，一堆人坐在一起吃喝玩乐，怎么说都比相国府里面的气氛好些。
并不全是龌龊。
但柯筑水显然并不能理解这一点，柯筑韵只好先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七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孝顺，今日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私事，只有你还在台上服侍祖母，我身为姐姐，真是心中有愧。”
她比较在意的是，柯筑水到底是真的有孝心，还是别有所图。
还有方才和柯筑美产生摩擦时，无缘无故的，这女孩子为什么要帮她。
画本子看得太多了，她不相信相国府会有心思单纯的人。
只见柯筑水轻声笑了起来，深深的盯着柯筑韵的脸，似乎光是从眼睛便猜到了女孩真正想问的东西是什么。
在经历片刻的犹豫之后，柯筑水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柯筑岚。
男孩还不自知，正低着头执着的摆弄着自己的袖子，一面跟着姐姐走，一面沉浸在即将要去围猎的喜悦之中。柯筑韵一时间领悟了柯筑水的意思，急忙轻轻拍了拍幼弟的肩膀，“弟弟，你先回去吧，我和七妹妹说点事。”
女孩们的事情，男人是绝对不能听的，更何况是一个即将参与围猎的大男子汉！
柯筑岚立马乖巧的点点头，“嗯！四姐记得快些回来，我叫娘做些东西等你回来吃。”
当看着男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墙角时，柯筑水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来，淡淡道：“我原本不轻易和人说这些，只是看姐姐与我同病相怜，才把心交付于我，希望姐姐不会辜负我的一片真心。”
对上柯筑水冷若寒冰的眸子，柯筑韵微微一愣，心底不知是什么东西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突突的跳动着。
相国府是如此狼虎之地，她在此中若是想要稳妥的生活下去，必须有一个依靠。如今看来，海氏如此偏心，一点都不靠谱。但是这位七妹妹，和她一样同为庶女，都是一个可以结盟互相扶持的人。
想到这里，柯筑韵抬起头来，真诚的说道：“你放心，虽然我以前喜欢去巴结权贵，但现在我也比以前懂事些，直到自己无论再怎么去迎合他们，他们都不会将我看作是其中一员，只有我们才是真正同病相怜，可以相依为命的。妹妹，你有什么苦恼都说出来吧。”
关于柯姑娘以前的为人，柯筑韵也猜到了一二，如今一股脑全部说出来，连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阿谀奉承”的丑事也坦诚地交代了出来，到好像完全是出自真心。
柯筑水对上那双真诚清澈的桃花眼，也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许久，她嘴唇微启，
“姐姐们讨好祖母，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我讨好祖母，是为了能活着而已。”
她说完自己又有些疑惑，抬眼看着柯筑韵，“姐姐以前从来不喜欢听这些，怎么如今。”
柯筑韵稍微沉思了一会，便轻轻拍了拍柯筑水的肩膀，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喜欢和大哥哥这样的人交往，如今却喜欢你沉静大气而已。”
柯筑水咬着嘴唇默默的看着柯筑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听柯筑韵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我们同为庶女，也要时刻为自己打算。”柯筑韵眸光微闪，语气骤然间沉了沉，
“所以，你方才说的‘活着’是什么意思？”
让柯筑韵震惊的是，下一秒，那一直端庄坚毅的柯筑水双眼却微微的红了。只见女孩死死的咬着下唇，声音也哽咽起来，“姐姐感念手足之情，肯于我深交，乃是筑水之幸。”
“姐姐常年在浅云居，可曾听说过赵姨娘最近病重的消息？”
柯筑韵看着柯筑水，微微一愣，“浅云居消息闭塞，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姨娘的身体，如何了？”柯筑韵有些心虚。
她可是连这赵姨娘是何样貌都不曾见过。
两行清泪顺着柯筑水的脸颊滚落，“自从一年前我娘小产之后，下体一直流血不止，请了几个府里的医生来看，吃了不知道多少副药，依旧是那副模样。如今娘的身体愈发虚弱，只怕并不久矣。我怀疑是府里的医生嫌贫爱富，凭着我娘不受宠而不细心医治的原因。
但父亲是从来不见我们这些女儿的，加上我娘年老色衰，就算知道了也不想管。筑水无奈，只有把希望寄托于祖母。”
一年前？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重生过来，自然是不知道的。
柯筑韵：“那现在祖母可知道了你的请求？”
柯筑水低下头去，“知道了，并未回应。相国府养有自己的府医，平日里看病十分便宜。祖母哪有闲情逸致去外面请忠仁堂的大夫来······”
柯筑韵有些惊讶，“那你今日还······”
为海氏做了那么多丫鬟下人做的事情？
柯筑水死死的咬着牙，慢慢说道：“我今日在祖母面前把大家都不想做的脏活累活做了，想必······”女孩的声音骤然一紧，”想必他们就不会和我过不去了，也能······放过我娘。”
柯筑韵微微一愣，皱着眉头沉吟道：
“难说，若是他们真看你不顺眼，你就算脱掉这身小姐行头直白的去锅炉房当个奴隶，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柯筑水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柯筑韵吓了一跳，
“妹妹糊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对上女孩那清澈如水，又泛着无比的认真的双眸，柯筑韵心里止不住的苦笑。
这位七妹妹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宅斗高手了呢，她也是一个初入茅庐不谙世事的新人啊。
“带我去看看姨娘，我帮你想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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