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不过斜斜瞥了一眼，嗤笑一声：“这些玩意儿我们藤氏见多了。但是这位小姐，你先要搞清楚，你们有没有立场站在这里和我对话。我们只需要和这几栋宿舍的业主，也就是房产持有者对话，至于你们租客和业主之间、又是另一层关系，和我们腾氏可以说是完全无关。”
女人的话层次分明，句句在理，让简佳他们竟然无言以对。
说白了，他们的确不具备和开发商交涉的资格，他们也没有直接和开发商发生任何经济关系。
简佳皱了皱眉：“如果是有涉及到民生问题的决议，我想根据民主条例，我们有权参与听证，捍卫我们应有的权利。”
女人这才缓缓正视她：“我还是那句话，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找你们的房东谈。我们腾氏只能说到这里。”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这几栋宿舍的业主，原工厂厂长，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边拿着一方手帕，肥硕的手不断擦拭着从额头上滴下来的汗。
他一路小跑过来，浑身的肥肉跟着颤啊颤的，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
好不容易站定，又花了好半天才让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
他屁颠屁颠跑到那个女人跟前：“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怨我！全怨我！不该没跟他们讲清楚，才会闹这出。”
他转过身来、立刻换了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你们，这是谁的主意？”
简佳毫不畏惧：”是我。孙厂，咱们也算是认识好多年了，这里住着的，哪个不是把宿舍当自己家看待？是，我们是没钱，没有房产证，但是我们至少对这里有感情，就像您，厂都倒了这么些年，您还不是不愿意卖么？不就是为了这里曾有您的青春和打拼？”
孙厂愣了愣，简佳他认识很多年了，心里对这个漂亮伶俐的丫头也颇为喜爱，现在听她这么说，倒是真的勾起几分当年带着弟兄打天下的豪气来。
他抬起头，原制药厂的围墙上，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爬满了藤蔓，纠结缠绕，就像自己这大起大落，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
他叹了口气，自己已经接近花甲之年，还有什么放不下？
所谓回忆，所谓青春，所谓理想，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沧桑，理想都被喂了狗，剩下的，只有能换钱的现实。
而眼前这几栋宿舍楼，就是他人生最后的筹码。
他转过身，对着简佳他们，轻声道：“对不起。我也有我的难处。如果不是我老婆生病，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找钱。大家合作多年，也有感情，这样吧，我会照合同约定三倍赔偿给大家。”
人群里，立刻有了骚动。
“利益驱动”简佳心底浮现着几个字，果然见效。
果然已经有人打退堂鼓。
本身违约金定的就是一年的租金，再乘以三，这个诱惑真得不小。
简佳心里暗暗着急，却见孙厂打蛇随杆子上，从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叠合同，叫助手发给他们每个人。
而更悲剧的是，原本和简佳站一边的那几个人，也经不起利益的驱动，伸手去接合同。
陆陆续续，已经有些人在同意栏那里签名。
简佳心中着急上火，一个个去阻止，可是大家都为了违约金，对她摇摇头，一个个把名给签好。
简佳此刻的心情，难以名状。
有种无力感，就像自己的病人被现实判了死刑，那种无力回天的无力感。
终于，只剩下简佳他们一户了。
按照拆迁相关规定，必须全部住户签署以后，才可以施工，而腾氏将施工时间就定在今天。
张小姐踱着步子，透着优雅，走到简佳面前。
一个成熟诱惑，穿着精致考究、一个则顶个丸子头，穿着米奇体恤，着实反差极大。
两个女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让谁。
空气里，隐隐有火花乱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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